桥上风大,花瓣漫天,鬓发乱拂,她渐渐睁不开眼,不得不扶着栏杆走下红桥;独自徘徊在这株花树下,凝望着这流水花落去,不觉俯身拾起一片花瓣,感叹的想:历经几朝依旧繁盛不衰的西苑,尚且有这样寂寥之地,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孤桥,一株被人遗忘的花树。而这花树犹没如此,仍叫人遗忘,还在花期,便已流水花落去。
随风散去手中的花瓣,看着那花瓣顺水流逝,德珍眸中一暗,那她呢?是否也会在碧玉之期,凋零于此?
甫想到这,德珍便是失笑摇头,暗自一哂,真是“病”了太久,竟然开始悲怀伤秋了。
敛下对未来迷惘的思绪,德珍旋身,欲过桥回到对面的岸上,却方抬头,惊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的花树下,默默的看着她,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德珍大大吃了一惊,直觉的对树影下看不清面貌的人心存惶然,她下意识的脚步往后而退。
“站在!”立在树影下的男子陡然出声,话语不怒自威,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别样气势。
德珍犹自惊惶,只想到她身为嫔妃,让一个陌生男子见到,必对自己不利!也不知这人是出席宫宴哪一位王公大臣,竟敢在西苑肆意行走!
见德珍仍有向后退的趋势,又眼看德珍离身后的流水只有一步,情急之下男子只得现身,疾步走出树影阻止道:“德常在,小心失足落水!”声音严厉。
德常在?这人竟认识自己!
德珍刚意识到这,就看清那男子的样貌,不禁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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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嘴打兔儿爷:北方中秋的时候,市面上专门卖兔儿爷给孩子完。这里的刮嘴打兔儿爷是一种土塑的兔子像,腔内中空,安上可以活动的嘴,中间系线,在下面扯线,则唇即乱捣,便因此而得名。
路灯:虽然不好听,感觉就像现在街道旁边的路灯,但在那时拿在手里引路的宫灯就叫路灯。
ps:下一章有事发生,当然不是遇见的这人,是另有事情的说。_。
☆、中秋之夜(二)
她,竟然又遇上了裕亲王福全?!
德珍震惊之下,见福全已向她走近,只得迎上前屈膝一福:“多谢提醒。”
闻言,福全在几步之外驻足,微抬手“恩”了一声,犹豫道“你不是……”
德珍一听,唯恐福全说起端阳那日的事,她先发制人,语气疑惑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为何会独自在此?还认得妾身?”
福全诧异,好似没想到德珍会这样问他,一时只看着德珍却不做声。
德珍让福全看得心里发毛,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作不识,因而又防备的低声问了一遍。
见德珍似乎真的没有认出,又对他的态度颇为防备,福全主动向后退了两步,道:“我是裕亲王。”
看到福全往后退,德珍心下一松,又忙作势惊讶,向福全欠了欠身,道:“妾身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裕亲王恕罪。”
福全颔首,又述道:“多年前,本王亲自带了一株报慈寺的宋梅给皇上,皇上甚是喜爱。可惜京城气候并不能种植宋梅,不到半年,那株宋梅便枯萎了。不过六日前,皇上告诉本王,他新晋的德常在不仅是端阳那日沏龙井茶的宫人,而且亲手绣在锦帕上的宋梅,与本王曾带回宫的那株宋梅极为相似,只可惜这位德常在新晋嫔妃便暴病。因此,本王才猜得你是今晚缺席宫宴的德常在。”他说这话时,目光锐利的盯着德珍。
一席话,德珍听得窘迫不已,尤是听到语气加重的“端阳”、“锦帕”二词时,方知福全根本已认出了她,只不过没有当场拆穿她适才的伪装。
这般,德珍脸上不由一红,想起凉亭里施计脱身一事,更是窘迫,不知该如何作反应。只在这时,对岸传来秋林唤她的声音,德珍一惊,她一名嫔妃只身与一位王爷单独相处,恐有不妥。
福全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微一怔忪,便道:“德常在如今好像是是非缠身,既然病了,未痊愈之前还是不宜外出,你先回去吧。”他本就不苟言笑,又在军中历练过,话语即便蕴含好意,却犹如严厉的训诫。
德珍让这一训,微微一慌,忙向福全福身告退。
见德珍步履匆匆的走上红桥,福全忽然叫住她说道:“德常在,端阳那日,本王从未遇见过任何人。”
听到这话,德珍一怔,随即回身,对着福全深深一福:“多谢裕亲王。”话罢转身,快步走向红桥。
行至桥中,迎面碰上一路寻来的秋林,她见德珍气喘吁吁的疾行,忙上前搀扶住德珍,迭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德珍半倚着秋林的搀扶,缓了一口气,摇头一笑道:“没事,听见你唤我,一时走得急了。”
秋林一边扶着德珍慢慢走下红桥,一边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奴婢在对岸没看见小主,心里着急了,才……”
德珍拍了拍秋林的手,止了秋林自责的话,又看了眼寻亭而回的小许子,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回去吧。”听到吩咐,小许子与秋林不知德珍兴致为何突然一减,二人呐喊的面面相觑一眼,得命随侍德珍回去。
沿着来时的路,徐徐行至迎翠殿宫门外,不及走入宫内,远远听见通报:“佟妃娘娘回宫——”德珍主仆三人俱是一惊,抬起头,只见正前方六盏鎏金八宝灯引路而来,并一驾由宫女太监簇拥着的步舆缓缓随行。
相距不远,步舆很快的行至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