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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身份天然的不信任,周邹和祁江当然没有拿自己性命赌一个可能性的打算。他们焦虑着,催促老拉林出发。而1号见他们对宝琪有敌意,也害怕这两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立刻拉着拉林,却发现这个体格像小山一样的男人他根本就对付不了。
“别急。”唐·拉林慢慢地抽这根烟。他想:这是他今年抽的最提神的一根了。
将烟蒂仍在桌子上,他慢悠悠地走到车库。祁江想坐在副驾驶,却看见拉林一把将1号塞在那个位置上。
“你去过学校吧?”拉林说,“帮我看着路。”
“你不认得路吗?”1号反射性地问他。却看见正在调整后视镜的唐笑了一下。
狡猾又冷酷。
他身上海水的咸腥味还在往社畜鼻腔里灌,1号注意到唐袖口一点点棕红色的污渍。
唐转过头,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眉骨的阴影将他的眼睛完全藏住。
“我们是共赢的,侦探。”
窗户外面开始下雨,雨水把泥地上的月季花完全摧毁了。车前玻璃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话也藏在沸腾的雨声里。
车轮压过院子的地砖,压过草坪,压在雪白的街道上。随着轮子的声音呜呜,祁江的心脏越跳越快。
“停下!”她突然大叫。
她汗毛倒竖,雨水的轰鸣声几乎把整个耳蜗都揉碎了。所有黑夜里粘稠的雾气钻进车窗,她看见前座唐·拉林的眼睛——以及那道匕首一样的眼神。
1号就坐在拉林身侧,他盯着后视镜。祁江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我太蠢了,她想,唐·拉林本来就在诓骗我,而我还想从他身上去捞好处。如果我真的跟他去了学校,绝对会被这个特务和1号抓住。
拉林有能力杀了他们三个人,然后再抓住那个茱丽叶,以此立功。
现在下车!
她转头看了眼周邹,他几乎毫无察觉。祁江的牙齿狠狠磨了一下下唇。
对不起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拉开车门——感谢这个老旧的设计,行车是的车门并没有上锁。她跌下去,像一只被撞飞的狗,滚到大坝边缘摇摇欲坠。
“祁江!”周邹想拉住她,但是拉林没有停车。这个老特务用冷漠到极点的语气指使他关上车门。
“是她自己要下车的。”唐说。
周邹的手臂奇怪地抽搐一下,他止不住地去探头看身后,然而那里只有桥上围栏漆黑的影子。
第014章海洋、森林、铁路
他将门拉上,原本焦躁的心却突然平静下来。
对,是这样。周邹环抱住手臂,他明白祁江绝对发现了什么,又抛弃了自己。此时,车中三人呈现出一种极为微妙的阵营关系——唐、1号以及他自己。
在片刻空白之后,他的大脑开始活泛。他盯着唐·拉林鼓起来的手臂,1号那属于锻炼的消瘦的胳膊。
我要先找到宝琪,他想,然后杀了她。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不明生物去赌博。至于之后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可以跟1号或者拉林合作,杀掉那个茱丽叶。
好了,就是这样吧。他想不出来什么好点子了,他本来就不够聪明,也不够狡猾。销售员先生从头到脚都是柔软的,他的心脏也一样。
接着,他又想起抛弃他的同伴。祁江大概算是他的朋友吧,他们在一个公司工作,坐在相邻的工位上。每天,每天,每天。
“那个追出去的侦探叫‘宝琪’?”唐突然问。
“没错,怎么了?”1号回答,他还在透过镜子盯着周邹。那个家伙看起来快哭了。
“我跟露西曾经想领养一个孩子,‘宝琪’就是备用名。”
“哦,然后呢?”
唐没有回答,这是的雨变得小了一点。
在城市的另一边,一个漂亮的庞大的庄园里,乌尔多尔的画像挂在大厅正中间。她坐在猎豹皮毛铺成的沙发上。她蜜色的皮肤陷进热带生物毛茸茸的包围,耳朵上黄金首饰流光溢彩。露西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我也想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她心底想,但是也只能想着。瓦拉法还被压在石块底下呢,是她丈夫动的手。
诗人瓦拉法犯了什么罪?
他在罪恶的夜晚,用恶魔手段窃取伟大的母亲、诗人、评论家、神的第十二位虔诚信徒的灵感。
“来跳舞吧,露西。”何塞·卡特罗拉牵住露西的手,“放心,我已经向老冯来曼举荐宝琪,等这一切都结束,她会像莉特一样永远留在这座城市里。”
“我不想她跟着你们打工。”露西说,“她应该待在我身边。”
“然后继续陪你玩过家家?”卡特罗拉皱起眉毛。
露西停下舞步,她瞪着卡特罗拉的脸,像一只被袭击的狮子。
去死吧。她恶狠狠地想,城市里的人还是太多了。
“她怎么又不高兴了?”老冯来曼举着酒杯。这个消瘦的老头脸上挂着夸张的胡子,眼珠凹陷,看上去活像个骷髅,“唐被她折磨得够呛。”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离婚,不是吗?”卡特罗拉也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浅粉色的酒液冒着气泡,他的小猪脖子蠕动几下,把液体喝得一干二净。
“当时拉林真应该说服她领养一个小孩,女人嘛,有了小孩就会温和一点。不过现在,你有机会了。”冯来曼摸了摸胡子,用他的声带艰难发声。
战争把这个老兵的喉咙几乎割断了,但是他还活着,狡猾残忍的老冯来曼还有精力,他能够咬碎所有挑战者的喉咙。
“别说笑了,冯来曼。”卡特罗拉语气平淡,“我可没有破坏别人家庭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