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薨,国之大丧。
按康熙朝旧制,皇上该辍朝五日,服缟素,日三奠,内外会集布素,朝夕哭临三日,奉移田邨,帝亲送。自初丧至百日,亦躬亲致祭。一切种种,悉如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
自雍正元年以来,皇后乌拉那拉氏一直恪守本分,将宫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又素来偏爱弘昼这一脉。
为她治丧,多高的规格永瑛都不会反对。但……
自从皇玛嬷抱病以来,皇玛法就一直照顾着。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家,身体跟精力都严重跟不上。让永瑛万分担忧,百般劝阻:“皇玛法,孙儿知道您心里难受。”
“皇玛嬷骤然离世,莫说您,就是孙儿,心里也酸酸楚楚颇不是个滋味儿。可……皇玛嬷说得对啊,您不仅仅是她的夫,还是这万里河山的主人。您这一身,可关乎着江山社稷呢,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
可他不管怎么说,雍正都固执己见。
无奈之下,永瑛只得发动十三叔爷、四伯、阿玛、十叔甚至文武百官一起。劝说他珍重自身,勿让大行皇后九泉之下也难安心云云。
雍正却只摆手:“大行皇后垂髫之年奉皇考之命作配朕躬,算算已经近六十载。”
“数十年来,襄助朕管理内务,教养子女。从阿哥所到四阿哥府再到皇宫,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便是病笃之时,还不忘宽慰于朕。
嘱朕万万珍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如此贤后,非但朕之幸,亦是国朝之幸,天下之幸。而今皇后大行,朕身为人夫又怎能,怎舍不送他最后一程?”
众人纷纷跪倒,花式称颂帝后情深。而后,又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雍正却懒得再听一字半句,只果断挥手:“朕意已决,汝等无需再劝!”
“可……”
“没甚可不可的,朕乏了,汝等退下吧!”雍正皱眉,说完就转身离开。众臣无奈,只得对太孙投去征询的目光:该说的臣等都说了,该劝的臣等也劝了。如今帝心坚决,您看?
永瑛能怎么办?
只能挠了挠头,让其余人等都退下。独留下他十三叔爷、四伯、阿玛跟十叔并一众堂哥堂弟们,打算再来把亲情攻势。
结果才刚刚起了个头,怡亲王允祥就先叹了口气:“永瑛啊,叔爷知道你孝顺,为了你皇玛法的龙体万般忧虑。但……听叔爷一句劝,随他吧!”
“你皇玛法这人啊,最是重情。大行皇后与他结发数十载,素来夫妻和顺。如今却……你固然孝顺,也有能力操持好这一切。但是,爷相信,你皇玛法定然更惦着亲手操办发妻后事,送他最后一程。”
永瑛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自家阿玛打断:“比起注定无法成功的劝说,咱们更应该注重的是,怎么好生照顾你皇玛法。协助他,将大行皇后的丧仪办好。”
弘历、弘曕
都是这般态度。
几个小的们也都觉得此言有理,该以皇玛法的意愿为先。
永瑛思量再三,到底还是点头。并由他包揽了跟皇玛法谈条件,让他老人家参加并主持丧礼。但为了龙体安康故,必须尽量克制。
并允许他安排太医随时伺候,以便不时之需。
结果刚进门,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雍正就先摆手:“朕知你孝顺,所有顾虑都是为了朕。但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
“好!”永瑛在雍正的错愕中点头:“孙儿听皇玛法的,并向您道歉。”
“孙儿年轻,又欠了几分思量。未曾考虑到,您与大行皇后数十载相伴的深情厚谊。就草率地以为您好的心思,百般阻挠您的心意。”
“孙儿愿意因此向您道歉,但是您也得保证。听孙儿的安排,送大行皇后最后一程的同时,确保自己的龙体安康!”
还以为得跟孙儿多拉锯几回的雍正:???
很诧异的地看过去,良久才郑重点头:“安心,朕省得。朕这一身,关乎江山社稷嘛!哪怕为了再多教导你几年,让你小子更成熟稳重些,朕也得好好的。”
“是是是。”永瑛搀着他胳膊:“孙儿还小,还且得历练着呢。您啊,一定一定保重自身,争取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人生七十都已经古来稀了。
雍正摇头,却架不住孙儿百般央求,到底应了下来:“好好好,皇玛法且努力试试。”
于是乎,
接下来,在雍正每日亲往丧次三奠大行皇后。
为其服缟素,为其制悼亡诗,亲自为其安排丧仪种种的时候。常能见太孙为其奉羹汤,劝其早休息。若被拒绝,还能见太孙一脸委屈地道:“君子一诺还千金,皇玛法一诺更得价值连城。您,您答应过孙儿的!”
每每此时,皇上就会特别无奈地摇头。真个用了被奉上的羹汤,或者被拉去休息。
以至于苏小盛等御前伺候的,都把太孙当成尚方宝剑般。
一旦皇上有什么不爱惜龙体的行为,都赶紧拿太孙的话劝慰或者使人通知太孙。以至于雍正常常皱眉:“你们这些个混账,到底是朕的奴才还是永瑛的?”
所有人等悉数跪下,连连请罪不迭。但有下次,却还忍不住依然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