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衍看着神情焦灼的少女,难得好心道:“她就在这个院子的后罩房里,不会有人亏待她。明日本王就要回明州,你与本王同行,等回到王府,依然让那婆子来伺候你,别着急。”
“所以,我们现在还在泉州?”苏蕴雪试探地问道。
萧桓衍不置可否。
苏蕴雪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虽然之前她早有猜测,毕竟一夜的时间,容王再能耐也不会将她带到离泉州多远的地方,可当她知道她还在泉州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大宁朝的藩王,无诏是不得离开封地的,容王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泉州。
苏蕴雪想到以前在苏家时听到的关于容王的身世和他与今上的恩怨。
没想到此人表面光风霁月,实则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就这样还想强迫她去王府……
试问自古以来有几个藩王造反成功的,她可不想当炮灰!
“呵!”萧桓衍见苏蕴雪脸上的表情变幻,可谓精彩纷呈,戏谑道:“你看上去挺聪明的,实则……什么都写在脸上。”
说着忍不住又伸手去摸苏蕴雪的脸。
苏蕴雪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避开了萧桓衍的触碰t。
然而刚刚退完苏蕴雪才反应过来,暗道糟糕。
萧桓衍缓缓收回滞在空中的手,脸色也沉了下来。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苏蕴雪又感受到了那种令人难受的压迫感。
良久,萧桓衍才道:“这一路上都会有人看着你,别耍小心思,明白吗?”
苏蕴雪心下苦笑,崔嬷嬷在你的手上,我还能有什么心思。
她低着头,尽量表现得恭顺一些:“是,臣女知道。”
“还有……”
苏蕴雪忙洗耳恭听。
只听那清冷却高高在上声音道:“你既已是本王的女人,有些事情,早晚要习惯,若是下次……本王不会再纵着你,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稍稍拖长,似有几分纵容,但其中透着寒意的威胁还是让苏蕴雪心惊胆战。
然而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是”了。
孔思弗知道容王第二天就要返回明州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殿下原本跟他说的是要三个市舶司都转一转,可现在才到泉州没几天,竟然就要回去了。
面对孔思弗的疑惑,萧桓衍理所当然:“不是先生说的我现在不宜频繁露面吗?”
的确是不宜频繁露面,可殿下您不还是坚持出来了吗?
当然这话孔思弗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不过广州那边,容王去不去都不要紧,他们目前为止也只是让船队在广州市舶司往来,除此以外,广州倒没有太多他们的势力,殿下早些回去也好。
思及此,孔思弗也就从容起来:“那么公子就先行返程,广州那边臣会处理好的。”
“先生辛苦。”
“这是臣的本分,”孔思弗说完完,正准备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公子,听闻前些日子,公子找回了钦安伯府的三小姐,属下有些话想对公子说,”孔思弗摆出进谏的姿态,认真道,“公子喜欢那个女子,想要收入内廷,无伤大雅,只是,望公子能记得,她姓苏。”
孔思弗早已从两个侍卫那里知道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原以为殿下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依着他对容王的了解,若是之前有人敢这么欺瞒挑衅他,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苏家的三小姐却还好好的待在内院,而殿下先是为了她更改行程,如今因为着急把人弄回封地,连后续的事务都不想处理了,直接扔给他了事。
要是旁的女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苏家的女儿。
当年势动中外,险些动摇国本的苏贵妃,至今仍令朝野心有余悸,听闻庆和帝的后宫,若是有几位后妃稍微得宠些,第二天大臣劝谏的折子就要堆满御书房。
这不得不令孔思弗警惕,纵然知道今日这番话会热惹得殿下不快,他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说完孔思弗朝着萧桓衍行了个大礼,退了出去,独留萧桓衍一人在书房,面无表情。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日,年仅十岁的萧桓衍跪在乾清宫门外,求见皇祖父景元帝,企图恳求景元帝能下旨让太医为皇祖母医治,那时的他已近两年未见天颜。
金砖冰寒刺骨,景元帝迟迟未召见他,萧桓衍即使穿着貂皮袄,也被冻得发抖。
这个时候苏贵妃来了,身后的宫人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孩童,是苏贵妃的第二子。
一行人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萧桓衍,竟是连通传也不需要,径直进了大殿。
殿内随即传来景元帝逗弄幼子的笑声,那样的慈爱亲和,是萧桓衍从未见过的,苏贵妃愉悦的笑声夹杂其中,一派自然和其乐融融,仿佛民间普通的恩爱夫妻。
萧桓衍漆黑的瞳仁盯着大殿三交六椀菱花纹的隔扇,似乎这样就能透过隔扇,看见殿内景元帝和苏贵妃恣笑的嘴脸。
年幼的萧桓衍终于看透,殿中之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皇祖母和父母的血泪之上的。
萧桓衍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像吗?其实不像。虽然都是极致的貌美,但眼前的少女容貌并不是很像苏贵妃,不过是因为她出自苏家,又罕见的美丽,所以看见她的第一眼总会让人联想到当年盛宠的苏贵妃罢了。
他会被迷惑么?像景元帝那样?
不会。
他喜欢她,就像喜欢一尊精美的瓷器,一株艳丽的茶花,喜欢,又有能力得到,便收入囊中,仅此而已,他才不会让自己变成景元帝那样,萧桓衍冷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