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枯叶在风中打了个旋儿,飘落在林若雪常常伏案的窗台上。
初冬的天气透着像是擦肤而过的寒凉,远处的天空堆积着薄薄的灰色的云,林若雪的眉心不由得紧蹙,拢了拢肩上的绒衫。
她一早就和江淮商量好,每月的最后一日按时来信,这么些月过去,信总是来得很准时,从未逾期哪怕半日。
可是如今,距离收信的时间已经逾越了整整三日,江淮的信却还是没来。
说下来,这几个月过去,江淮屡立奇功,即使他人还在远北,可名字已经在京城里出尽了风头。
乾历四年六月初,江淮带兵伏袭鞑鞑于临城,大胜,赏玉印一座;
乾历四年七月末,江淮独辟阵法冠名“穿花阵”,并以此阵大破敌军埋伏,赏虎符一枚,封附将;
八月初,鞑鞑偷犯两国交界,江淮不畏敌方势众,孤身率八百精兵横渡秋月河,深夜直入敌军营帐,取敌将首级,大胜,我方军气大涨;
十月末,“穿花阵”为大乾一众主将所学,一时间我军直降三成伤亡,纷纷为人效仿,龙颜大悦,擢封少将军。
边关的捷报一封封向城里递来,就连躬耕于田野从不问庙堂的农户都知晓,上官元帅帐下,有一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天纵奇才,决胜千里。
短短数月就脱颖于百万大军中,折损鞑鞑士气,如今已成了敌军口中仅次于上官仪的心头大患。
一时间,少将军运筹千里的美名满誉京城,就连之前学堂中被江淮剪过胡子的先生学士们,也都对如今这个一鸣惊人的少年交口称赞。
更不用说曾经和他做过同窗的公子小姐们,都以自己曾和少将军讲过的一言半语为荣。
还有甚者,在少时被他拳头砸过的胳膊肘上纹了个刺青,说是见江淮如见天兵,有保家护户之奇效,鬼怪们见了少将军名号,自然不敢靠近,能得一世安宁。
林若雪将这些话听进耳里,自是哭笑不得。
前来安平侯府道贺的人早将门槛都踏破了,所有人都称赞她少时便慧眼识珠,早早将这少年英雄收入裙下,以后再用夫婿军功落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后半生岂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么……
林若雪虚虚望着窗外,冷风吹面而来,吹倒她立于案上的纸笔,笔杆顺势倒下,砸到案角堆放的几封信笺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她低眉望着桌角的那处阴影,旁边卷轴里的是那副画着江淮的像,心中想的是,那样飘渺易碎的虚名,实在不如他亲笔写来的一封信来得实在。
又或许是她精诚所致,在同江淮“失联”的第五天,小芸手中端着信,推开了她的房门。
“姑娘姑娘,小侯爷——”
小芸一张脸红扑扑的,嘴里还呵着白色的冷气,急匆匆往进跑,想到什么,忽然改了口:“是少将军他,终于来信了!”
她兴奋地将信搁到林若雪案上,转头给她倒了杯热茶,一垂眸就瞧见了她眼下的一片乌青,心疼道:“姑娘这几日没睡好罢,这下好了,少将军的信兴许是天寒地冻的搁置了几日,如今也总算是来了,姑娘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林若雪望着案上那封信,呼吸一顿,没来得及应声,匆忙便拆开了信。
纤细狼毫,草色宣纸,遒劲的瘦金体,熟悉的问好和寒暄,一切仿佛都如常。
可是……。
林若雪不觉中蹙了眉,将信纸展平,举到床边,让日光透过纸背,似乎想望得更深切——
她举头瞧着信上的字体,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儿,越望,越觉得有什么异常。
小芸见她拿了信,心想自家姑娘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少将军也真是的,平白拖了这么几天,熬得姑娘人都瘦了。见如今姑娘看了信,她正转身要走,却忽然听见身后林若雪定定的声音传来:
“不对。”
林若雪佛摸着信上的字痕,淡声却笃定地开口:“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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