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桐桐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找女人了。我是个性子烈的闹着要离婚。可是那时候我身无分文,怀着大肚子去做工人家都不要,娘家也不要你,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保证不会出轨了,周围人也一直在劝,我就没闹了,本本分分地带孩子。结果桐桐刚一岁的时候,他又去外面玩女人了。我气不过,跑出去打工把孩子扔给她奶奶带。大概过了半年吧,他带着他家里的长辈来接我回去。那时候太想孩子了,也觉得他诚意够了就跟他回去了。回去一看桐桐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漂亮很健康,但她就是不认我,看着我就躲。也是,我才带了她一年就扔下来了她。”
陈春凤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柏杨把茶几的抽纸推给她。她自觉失礼,抽了几张纸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以后才接着说。
“后来他没玩女人了,但是好吃懒做的本性露出来了。整天游手好闲地跑去打麻将,不工作也不做家务。我骂他他非但听不进去还动手打我,我赌气干脆也不工作了每天都跑去打牌。现在想起来最苦的还是桐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我也想过离婚带着她过,可我能力不够啊。她爸爸还威胁我如果离婚,就再也不让我见桐桐。我干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咬着牙也要带着桐桐跑出去过。”
陈春凤说到喉咙都开始肿痛了,不得不停下喝了口水缓缓。
柏杨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但那股焦躁的情绪还是萦绕在心头下不去。没办法,他又点了一支。
房间里静谧万分,陈春凤再次开口前有些不好意思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说太多了?”
柏杨吐了口烟,一派冷漠地看着她:“不会,继续说。”
陈春凤歇了一会后,许是精力不够了,声音虚弱了很多。
“我们一直打打闹闹,桐桐受不了了后来搬去和她奶奶住,一直住到她高三那年,她爸爸出事。唉,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他那么一个好吃懒做又贪财的人,迟早犯事。我太没用了,真的是太没用。一听她爸爸出了事我就躲起来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面对的。我对不起她啊,我害了她。要是我坚强一点,和她一块面对一起承担,她也不会在高三的关口下学了。好可惜的,我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学校里的老师来了好几次,要是没发生那事,她能走个重点大学的。”
“你确实没用。”柏杨把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心头的烦躁越来越重,干脆不抽了,站起身来回踱步。
陈春凤也没反驳,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是我没用,我害了她。”
“那他呢,他现在人在哪?”
“谁?她爸爸吗?”
柏杨冷笑一声,想骂人但又忍住了。
陈春凤看出了年轻男人的怒意,有些害怕地避开了他轻蔑的眼神。
“还在牢里。诈骗赌博判了十年,还没出来。”
柏杨静默不语,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车水马龙。
陈春凤有些心慌,下意识辩解:“你放心我来找你就是来给你保证的,我现在还能打工,能给自己攒养老的钱,以后绝对不用桐桐操心。至于许更生,我去跟他说让他不要打扰桐桐。我问过我侄子的,他是学法律的,他说过这种情况是可以在法律层面上断绝关系的,到时候他就影响不到桐桐了。”
“我知道她和你分手的原因,我来也是希望你能了解详情再考虑一下。她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当年她好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但是没钱没法读。我就拼了老命,到处找别人借钱,起早贪黑去打工给她凑钱。刚开始她不想要,因为恨我嘛,最后还是阿玉说服她的。但是扣扣嗖嗖挤出来的那点钱刚够学费,生活费还得她自己想办法。我听阿玉说,她一有空就做盒饭卖。你想想看和她差不多年纪的都在玩,我在她这个年纪也是很爱玩,但是她就一直在打工赚钱。我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哭,我真的对不起她。”
陈春凤再次痛哭起来,抽泣的声音像痛苦的母狮,难以抑制。
柏杨收回远眺的目光,但又不想看着面前忏悔的女人,只能低头看着地上花纹繁复的地毯,来回踱步。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陈春凤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柏杨淡淡地答:“我知道。”
陈春凤哽咽着断断续续说着:“她很努力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后来就免学费了。然后她就不要我给她打钱了,生活费靠自己赚。她奶奶疫情的时候走了,她回不来托我去上的香。她很坚强的,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怨我不情愿搭理我。但是为了她奶奶,她还是来求我了。那么难的课程,她就花了三年就毕业了。后来工作也是为了多赚钱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这些年她是一直在吃苦。我一想到这,我就……真的是……心好痛。”
女人的放声大哭响彻了这间办公室,外面频频有人侧目过来,但很快又离去。
等到哭够了,彻底发泄完了之后,陈春凤才冷静下来,嗓音都是嘶哑的。
“我今天来找你也是背着她来的,她从来不给我说感情上的事。是她一个人不吭声跑去三平寺,我太担心了打电话问她好朋友才知道你和她的事的。耽误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也谢谢你花时间听我说这么多。”
柏杨没说话。
送走陈春凤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柏杨:“你会去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