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八点的时候,严怡看了看时间,和路嘉茉说:“你还有两瓶水,这瓶要结束了,你看着点别睡着了,记得喊护士换水。一会儿外婆过来,她陪你,我得回去换一身衣服去上班了。”
路嘉茉整个人都埋在宽大的厚外套里,听话地点点头。
她人很小,还没长开,脸部线条温润,眼珠乌黑干净,皮肤薄而透,本来就细白伶仃的,现在更是又乖又可怜。
严怡看着也心软,又摸了下她额头,“好了,我走了啊,学校我帮你请假。”
路嘉茉又点点头,她牙齿轻轻咬着唇,本来想问严怡她今天要不要住酒店的,但还是没问出口。
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的。
外婆在严怡走了后半小时后到的,她手里拎着很大一个包,路嘉茉垂眸定定地看向那个包,刚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立刻又抬起眼眸看向外婆。
外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头发,“是我和你的这几天换洗衣服,这几天外婆陪你去酒店住。你林叔叔,一早上就将酒店订好了,离得很近就在你家后面那条街。”
“这样也好,他们都要上班也没办法照顾你,外婆和你一起,外婆照顾你。”
路嘉茉小声问:“外婆不怕被传染吗?”
“外婆不怕。”外婆揉了揉她手心,把她冰凉的手变得暖和,“嘉茉你别多想,你妈压力也很大,你要多体谅多为她想想。”
“我知道。”她知道,家里人和严怡都说过很多次,都是因为她让严怡辛苦很多。
可她也不想让严怡那么辛苦啊。
那次路嘉茉在酒店住了一周才回家,严怡后来没跟她再提过这个事情,好像在大人世界里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在她心里没办法这么轻易的没了痕迹。
就像是一张平整的纸,有了褶皱很难再复原。
轨迹
“窗帘拆下来再擦玻璃,盛漾呢,过来拆窗帘。”
盛漾一大早,刚睡了没几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他姥姥不顾死活地拖起来,去大扫除了。
他手抓了抓潦草的头发,眼睛半睁开半闭着的,拆完窗帘,扔进洗衣房,刚出来,他姥姥又指使他,“去沙发那个脚抬起来,对对对,那个茶几也挪一下。”
盛冉也刚睡醒,从他身边路过抱着手臂停下来,幸灾乐祸刚准备调侃他,怀里立刻被姥姥塞了块抹布,指使她擦桌子去了。
“角落也要擦,还有那种夹层里面。”盛姥姥不愧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教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而且还特火眼金睛,“小冉那个台灯下面,把台灯拿起来擦。盛漾洗衣机里沙发套烘干了,去拿出来套上。”
“……”
就这样全家总动员,热火朝天干了大半天,等结束时居然还不到八点。
盛姥姥对此十分满意,打开电视机说:“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
盛漾困得神志都不清醒了,他回房间冲了个澡,直接栽回到床上。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就露了半个脑袋,刚睡了半个小时,就他抓出勤一把好手的姥姥逮了出去。
“又不好看。”他蒙着被子嘟囔。
“春晚难道是为了好看看的吗?”盛姥姥义正言辞,“是图了个乐呵。”
“得。”盛漾败了。
实在是没招,他孩子气地皱着脸,懒懒散散爬起来,走到客厅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没骨头一样坐下来。
姥爷和舅舅在厨房里做饭,盛冉坐在另一个沙发里,捧着一堆开心果巴达木松子在嗑。电视机里春晚的第一个小品已经开始了,盛漾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右边斜,手肘撑着扶手,托着腮,打不起精神的懒洋洋地看。
他手机随意放在腿上,盛漾心不在焉在想,这会儿路嘉茉也应该在看春晚吧?
路嘉茉确实也在看春晚,她这会儿正在林思瞳爷爷家,一大家子满满坐了一桌也特热闹。
她跟他们都不熟,礼貌的挨个叫完人后,一桌就属她吃饭最专心。
饭桌上话题也就那么几个,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各家小孩成绩上,正巧有两个今年中考,几个亲戚从哪个补习班好,再聊到中考政策和几个重点高中的分班。
林杉的妹妹林绮的儿子今年就要中考,她问路嘉茉,“嘉茉,匡班现在两轮面试路也得参加中考吗?还是只看一模成绩?就能签约?”
路嘉茉被问得还在想,旁边另一个叫林思帆的林思瞳堂哥先开口接话,“小姨,人家现在转学去北京了,不需要考难卷子了,真幸福啊,不像我们这些人还得拼命卷,卷到最后也不如人家轻轻松松考得好。”
路嘉茉握着筷子的一顿,没什么情绪看向那堂哥一眼,客气地回林绮,“现在的不知道了,我那会儿都得考,中考成绩虽然说不影响录取,但是也得达到四星分数线。”
“那还需要别的吗?比如竞赛市级以上荣誉和省三好这些?或者体育艺术方面特长?”林绮继续问。
路嘉茉说:“这些至少有一项要有,不过一模成绩最重要,还是重点看一模成绩签约的。
林绮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她这个考生家长比旁边准考生还要紧张,“真的太难了。”
“是挺难的。”
这时,林思帆又似笑非笑地开口,“嘉茉你给讲讲,转学后是不是轻松多了?”
他去年高考没考好,今年在南通那边一个镇上复读,可能全封闭环境压力太大了,说话总夹枪带棒的,“我们放松都不做北京卷的,做都算浪费时间了。”
路嘉茉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别扭但还忍住了,毕竟是除夕,还是和气为主,“我没觉得特别轻松,卷子是简单了,但要考好学校在哪儿都得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