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脸色冷着,眼睛却深而沉,好像刚从一个丰沛的雨季中抽出身来,气息很重,“干什么。”
他好凶。他怎么那么凶。
岁淮皱着眉,“我喊你半天你不出声,我以为你洗澡洗晕过去了,就来喊你一声!你什么毛病啊,洗那么久得洗脱皮吧,出来还凶我。”她抬手要给周聿白一拳头。
周聿白气息还喘着,没平静下来,见岁淮靠近一手抵住门拦住她,头低下来,“你真傻还是假傻?”
岁淮眨眨眼,有些懵。
周聿白拧着眉,无奈和稍许焦躁的口吻没了平时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有些毛头小子的青涩和毛躁,看她的眼神真就跟看傻子无异。
岁淮缓了缓,下一秒,蓦地脸红。
……青春期的男孩子血气方刚。
周聿白也一样。
他刚刚在干那事儿。
岁淮浑身烧得像在锅贴上烙了几圈,从头到脚红个透,眼神躲闪地不知道看哪儿好,手脚都没法儿放了。她是对周聿白有贼心,但她没这么大的贼胆啊。
周聿白闭上眼,深呼吸,平复下来那点情绪,被打断谁都不好受。缓了缓,看着岁淮现在变成红透了的样儿,他倒是气定神闲下来了,那股坏劣劲儿又窜出来,靠在门框,“懂了?”
岁淮结巴:“懂什么懂。”
周聿白笑了笑,“还没傻到那样儿,还有救。”
“你再说。”岁淮真真正正地给他一拳头,脸还红着,“人渣。”
听她乱七八糟地骂,周聿白更好笑,仰着下巴看天花板才止住那没来由的笑,“你怎么还骂人呢,岁霸王。还人渣,哪学来的词。”
“很多啊,”岁淮没眼看这个样子的周聿白,再看下去,她得露馅,转过身背对着他,“还有渣滓。”
一只手拍了下她脑袋,“少学这些词。”
岁淮捂着脑袋回头,周聿白已经换好衣服了,灰白色的睡衣,印着月牙,很有少女心。这是周盛巡买的,要不怎么说直男审美真是危机呢,出差回来的时候说给周聿白和岁淮定制了两件睡衣,很舒服,很好看,岁淮是一件星星睡裙,还有蝴蝶结,小女孩儿确实喜欢。周聿白就是这件月牙睡衣,冷冷清清还有点少女心,当时周聿白不穿,被钟晴威逼利诱让他穿。
钟晴最想要一个女儿,但只生了周聿白,一两岁的时候周聿白长得跟女孩儿没两样,秀气漂亮水灵灵的,反正衣服一穿,有把没把谁也不知道。那会儿钟情有朋友来家做客,也是一个小男孩儿,比周聿白大个一岁,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上捣鼓积木的小周聿白,咧着嘴,咿咿呀呀地跑过去一个熊抱,朝他妈妈咧嘴笑:“妹妹,妹妹!”
小周聿白还不太懂事儿,眨眨眼,也跟着咿咿呀呀,没说完,那小男孩儿就要来亲他,他吓得往后躲,那小男孩儿只亲在他脑门上。小周聿白一愣,放声大哭,积木被他耍小脾气推倒一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上的头发都哭得汗津津的,脸也哭红了。
这笑料,常被钟晴说出来笑话他。
周聿白对他妈也没招,不情不愿地穿了,一家人笑得不行。岁淮指了指:“明明就跟你很配。”
周聿白扯了扯:“随便捞了件穿得。”
“不信,”岁淮说,“你就是喜欢少女心的。周公主。”
“……”
第二天去上学,岁淮叫了周聿白一路的“周公主”,等到了学校,提前下车,殷勤地给周聿白开门,弯着腰,“公主请下车。”
周聿白胳膊一揽,锁岁淮的喉咙,“皮痒了?”
“略略略。”
“再喊揍你了啊。”
岁淮悻悻,眼神瞥到下车朝这儿走来的程清池,眼珠滴溜溜地转,举起能活动的右手使劲儿挥了挥,“程清池,这儿!”
程清池戴着耳机,闻声,抬头,摘下耳机。手抬起来跟她打了个招呼,慢慢走过去。
岁淮的坏心眼儿藏不住了。
周聿白在她耳边:“你想做什么?”
岁淮坏笑:“周公主,你这名字多好听,让你好兄弟也听听吧,”她作势要从周聿白的魔爪中逃出来,没走两步,就被扯回来。周聿白一手勾她肩膀,把她扣怀里,跟着他倒着往后退,程清池过来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慢慢悠悠地说:“清池,你别过来,我们有点儿事。”
程清池这人好就好在这儿,特好说话,特乖,你让他停,他绝对不做会让你难抉择的事儿。
他当下就要停。
“别!”岁淮两手朝他扑腾,“程清池,你过来,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闭嘴。”周聿白警告她。
“我就不。”岁淮眼睛亮晶晶的,手动不了,她就动手指头,朝程清池勾了勾,“过来呀,我告诉你,快过来呀。”
程清池难以抉择。
周聿白笑得邪性,一只手控制住岁淮,另一只手还能揪她耳朵,“你胆儿肥了岁淮,那话怎么说来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岁淮眼珠又滴溜溜地转。
周聿白就知道坏了。
下一秒,岁淮朝程清池喊:“周公主打人了,周公主打人了——”周聿白愣了下,岁淮趁机挣脱开,径直跑向程清池,拽着他的衣服当挡箭牌,一边朝周聿白得意洋洋地挑衅:“略略略,抓不着。”
周聿白站在对面,抱着臂,“行,我记着,”他背上书包,转身朝学校门口走,几步后回头,倒着走,挑眉笑,那眼神像是在说“给爷等着”。
岁淮朝他竖中指:“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