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模样裴卿知可以看清事物轮廓。喘息声不似常人,似野外吊晴白额大虫在咕噜噜。是人濒死发出的声音。
010
漫山遍野丛林中,几名幼童嬉戏打闹,鬼谷训练场磕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有次尤应怀从树冠坠落,掉在地上摔瞎了眼。
事后几个小伙伴皆说没用毒,互相推诿。
她郁郁寡欢,直到视力自然恢复。
从那时起尤应怀晓得,打打杀杀摔瞎摔哑安心养伤便好。摔聋了,可能也会有这种情况。苍天若顾惜你,定不让你香消玉殒。
哐——
那把不知转经几人手,刀刃出现豁口的长剑坠落。
裴卿知双手攀到她脸上,细细碾磨。处在此情此景下,这动作未免太缱绻缠绵。
“分不清轻重不敢用力嘛,”尤应怀疑心,“已经到靠触摸才认人的程度了”
她全然忽视掉像磨砂纸般的触感。类似万千险阻里相依为命的感觉,思绪瞬间冲破记忆关隘,眼前人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有恩报恩,有怨还怨。
从未有过,没让人付出代价,率先原谅仇敌的道理。
她往后撤一步。
抬掌,打掉持续抚摸的两手。
裴卿知呼吸停滞片刻,身子猛往下沉。
尤应怀伸手搀扶前,人已经萧瑟地躺在石板。悻悻把手收回来,可又吃了个惊吓。
棉夹有止血的功效,尽管王侯将相无法理解,但对杀手来说确实如此。
血被吸附在棉花里,棉花套在棉夹中,棉夹包裹着身体。血液没法暴露,空气混浊,你的尿,我的血,最灵敏的嗅觉也受混淆欺骗。
她见一个尚在喘息的人,刀剑不曾加身,偶然没站稳磕碰了下,便摔出一地血。
那保暖的物件,仿佛是吃血的怪物。被晃晕了,哇哇地将肚中酱汁倾泻而出。
满地狼藉啊。
尤应怀正着身子往后退,退到半丈远,遥遥忆起撤退时辰将至,犹疑着顿住步子。
黑蟒蛇的蛇信子摇来摇去,她微垂的手蜷曲了下,主动上前背起裴卿知。沉甸甸的重量压弯她脊背,幼年时扛木头驰骋谷底,抱着,举着,贴着,任如何脏乱差都没蹙眉。
年长后,因嫌弃师夫要的“东西”拖汤带水,一步三叹气。
总觉得将伤员带在身边,会弄脏本就不干净的衣服,让本不干净的衣服雪上加霜。
“留下等清点人数,现场逃跑的话,就这死伤惨重的样,他们会来追我吗?”尤应怀喃喃。
背上动物经常会小幅度地活动,被魇着般哼咛,她觉得他没醒,他熟得像红龙虾头的脑袋搁在她肩膀。
对方头颅滚烫,毛绒绒冷丝丝的发梢磨蹭着尤应怀脖颈。
如若没将脖颈挺直,浓黑的发丝便会粘到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