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宁愿这只是自己无端的推测,但李振身为录事参军,在苏秦接管凉州城内大小事务时,他有权利监管凉州城内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员。
在其位谋其政,这个边陲小城,实在经不起更多的阴谋诡计了。
嘱托好杜方后,李振默不作声的跟在苏秦身后进了刺史府。
接风洗城的宴会自然是有,也别奢求能有什么大鱼大肉,琼浆美酒,甚至连一点荤腥都看不到,糙米粥,一小碟已经干瘪的拌野菜,就是这场接风宴的全部。
尽管李振极力的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太多的嫌弃,可李振将拌野菜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充盈在口腔之中,李振下意识的吐了出来,一脸的嫌弃。
可李振的这个举动,却让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包括马济和苏秦,二人瞪着眼睛望向李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让李振耸了耸肩。
“抱歉,昨夜暴雨,我似乎染了风疾,现在还有些不大舒服。”李振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先行告退了宴会。
转头出了城,李振让部曲生火造饭,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不能用糙米粥和拌野菜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杜方不在,其他人又没能掌握李振烤肉的独门儿手艺,李振只好自己动手,用镶嵌着玉石的小刀割下几斤还算新鲜的羊肉,铺在铁架子上炙烤了起来。
等待的过程中,李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大军来到凉州,是为了以此为据点征伐回鹘,尽管李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李振不认为这是一个合格的据点。
低矮且粗糙的城墙恐怕无法给大军提供太多的帮助,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兴的将士骁勇善战,但回鹘早已适应了这片荒凉的大漠,如果真的在大漠内开启战事,大兴无敌四海的骑兵将很难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
一缕香气飘近,缓缓涌入李振的鼻腔中,瞬间勾起了李振的食欲。
“还是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取来一个牛皮水囊倒了一小壶酒,李振优哉游哉的吃着烤肉,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苏秦,马济等人。
“老夫就知道,什么狗屁风疾?都是借口!你这种馋货,唯独不会亏待了自己!”
苏秦冷哼一声,也不跟李振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割下一块儿炙烤的恰好好处的羊肉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苏爷爷不也是吃的很辛苦吗?”
“老夫在军中多年,什么东西没吃过?最艰难的时候,树皮也吃过,糙米粥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凉州城内的百姓顿顿都能吃上糙米粥,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苏爷爷难道就不感觉奇怪?户部往年拨来的钱粮都去了何处?我并不认为凉州城内百姓的生活会如此的困苦。”
李振口齿不清的说着,将壶中最后一杯酒喝下,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觉得凉州刺史在搞鬼,私吞了银粮?”
“谁知道呢?我身边的部曲有几个昔年也是驻扎在凉州城的折冲府,根据他们所说,这个冯刺史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官,苏爷爷信吗?”
苏秦闻言顿时有些语滞,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子有点醉了,便多说一些醉话,等小子醒酒了,不管说了什么,小子可都不会承认的。”
“你且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在我看来,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小子为了履历和功劳来凉州吃苦,苏爷爷为了更大的圣眷,如此高龄领兵抗敌,哪怕是陛下,为了这个天下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所图的也是身后之名,是史书上圣明之君二字,然也?”
苏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李振继续。
“所以啊,我们不必在意冯宇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官,我们真正应该在意的是,户部往年拨来的银粮都去哪里了。”
“你就如此断定,冯宇在银粮上动了手脚?”
“原来是不确定的,不过刚才那场宴会结束,基本可以确定了。”
说罢,李振站直了身子,指了指天空中的骄阳,笑道:“苏爷爷,现在才四月份啊,户部的银粮从二月拨来,如今才过去了两个月,凉州城的人口才多少?两个月就能吃空户部拨来的银粮,那他们早就饿死了。
我们可是京城来的大官,不说大鱼大肉,总不可能是那种稀稀落落的米汤吧?须知小子昔年还是农户时,最穷最困难的日子,吃的也是瓷实的粟米饭。
作秀也好,或是另有真相也罢,这个冯宇绝对隐瞒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苏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然之色。
不管李振的猜测是否正确,仅凭一顿饭就能看出这些东西,只能说李振的圣眷绝不是空穴来风。
“我已经让部曲去城里打探一下情况了,不过大概率应该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就是了。”
“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去城里问?”马济疑惑开口,苏秦也投来了同样的目光。
“马叔,这么蠢的问题怎么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啊?你这样我真的很绝望好不好,现在凉州城的水还没摸清,我队友的智商倒是摸清了。”
李振无奈叹了口气,无视了马济阴沉的脸色,解释道:“我们是外来者,对这里一窍不通,当然要去问一问,不管能问出来什么东西,这都是做给冯宇看的,让他知道,咱们没有蠢到听信他的一面之言,但又没那么聪明。
苏爷爷常年在军中或许可以明白,示弱于敌这个道理。”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啊。。。”
苏秦咂咂嘴,看向李振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我等的任务是征伐回鹘,不过老夫也不忍心见边疆的将士,百姓们受苦,李振,若此事水落石出,老夫保你的名字,在功劳簿位居首位!”
“那就多谢苏爷爷了。”
不过话虽如此,究竟该怎么办,李振有些拿不定注意。
除非冯宇蠢到主动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中来,否则想从这么一个有口皆碑的好官身上掏出些黑料,未免有些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