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对着顾明月的时候,她反倒露了个笑:“行了,你起来吧,你也是为了你们家姑娘,只是往后当差得警醒些,别在外人跟前也这样不懂规矩。”
顾明月低着头站起来了。
姜云琼朝她使了个眼色,叫她跟着自己走,把她带到了姜云瑶跟前。
姜云瑶已经醒了,还伸手去拉她的手:“你没事儿吧?”
她还记着刚刚孟姨娘打了顾明月一巴掌,再仔细瞧一瞧,她脸上果然肿了,立刻心疼起来:“你不该咬她的。”
顾明月垂下了头,以为她怪自己咬了孟姨娘,半晌才道:“我瞧姑娘憋得脸都通红了,才没忍住……姑娘要是怪我就罚我吧。”
姜云瑶瞪大了眼:“我怪你干什么?”
看见顾明月委屈的表情,她忍不住道:“我不是怪你咬了孟姨娘,我是说你太冲动了,你不咬她不就不会挨那一巴掌不是?我被搂着又不会掉块肉。”
要不是她装晕把这事儿的程度加重了,只怕顾明月逃不了这顿罚的。
可顾明月说:“我那会儿脑袋懵了,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冲上去了。”
全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三姑娘对她好,她自然也要替三姑娘着想才对。
姜云瑶的心一下子就软透了,她伸手摸了摸顾明月的脸,问:“疼不疼?”
实话说是疼的,孟姨娘气急了用了大力气,这一巴掌把顾明月的嘴皮子都打破了,这会儿嘴里还有股涩涩的血腥味。
可她不想让姜云瑶担心,便摇了摇头说不疼。
姜云瑶才不信她。
她冷哼了一声:“你且等着看吧。”
她能放过孟姨娘才怪!
姜云瑶这边请了大夫,那边儿姜逢年就知道了。传了消息说他晚上要回来。
一下午的功夫,顾明月脸上肿了好大一块儿,姜云瑶叫人煮鸡子给她敷脸,顾明月一边敷一边叹气:“哪里就这么金贵了?还用鸡子敷脸,以前我们都是拿这东西卖的。”
小时候谁还没挨过打呢,只是大多数时候人都要脸面,即使打人也是朝身上打,穿个小薄袄挨上两下也就疼一小会儿。
有一回林阿奶嫌她手脚不麻利,抓着她胳膊抽了两回,用的力气也大,胳膊都青了,顾明月拿袖管一遮就当没事了。【】
在她们那儿,鸡蛋才是最金贵的,一颗鸡蛋能卖一文钱,有时候只有家里有妇人怀孕了才能吃上鸡蛋,要不就是农忙的时候辛苦劳作,要吃鸡蛋补补身子,其他时候都是存起来,等攒上二三十个拿竹篮子装了到集市上去卖。
哪像现在在姜府,姑娘随口就叫人给她煮两个鸡蛋敷脸,还说炉子上还温着两颗,要是手里这个没热气儿了就再换一个。
顾明月一边敷一边觉得肉疼。
她在想,等会敷完了脸,这鸡蛋还能不能吃啊?
姜云瑶不知道她的纠结,她正在看自己胳膊上的青紫——这青紫还真不是孟姨娘掐出来的,孟姨娘抱着她的力气是大了一些,却还没到真要憋死她的程度,更不会在她胳膊上勒出这样的青紫。
这伤痕是姜云瑶刚刚装晕的时候自己掐的。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略动动手就能掐出可怖的青紫来,要不是胳膊上这几道,安氏还真未必能让孟姨娘禁足,估计也就罚她点儿月俸就过去了,反而是顾明月会更倒霉。
她伸手把胳膊露出来,顾明月一下就看到了,正要和她说两句话,偏门口传来竹香的声音,说老爷到了。
顾明月一下就把鸡蛋塞袖子里了,还要去帮姜云瑶把衣裳拉下来。
姜云瑶摆摆手,反而拉得更高了一些,就对着门口,摆出可怜的表情。
姜逢年来的路上也大致听了听今儿这场闹剧,后院的事他一向鲜少管,自信安氏能把后宅管得有条理,他只负责享受生活罢了,理由还是现成的:白日里他要忙着公务和交际,本就烦扰,若是晚上回来还要管后宅,那不得累死了?左右安氏女人家家的在家里也无事可干,若连个后宅也管不好,那他就有话要说了。
今儿回来的时候他是有些不高兴的。那位封知州虽然叫了他夫人来参加姜玉琅的生辰宴,本人的态度却并不明朗,对姜逢年避而不见,担心他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官司牵连到自己身上。
偏偏姜逢年手上有件事儿非得经过封知州的手不可,他闭门不见,姜逢年也不能强行拜访,他在知州府上坐着喝了一下午的茶,又觉着自己是客人不好频繁出恭,硬是憋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谁知道一回来就碰上了孟姨娘偷偷派了人来告状。
他心里存了一股气,来安氏院里的表情都是黑的。
他本是要责问安氏怎么管不好后宅的,可一进门就看见姜云瑶可怜巴巴地坐在椅子上,手上好几道青印子,身边跟着的小丫头脸上也好大一个巴掌印,那股气也就短暂地憋了一下。
姜逢年冷脸坐下。
安氏与他成婚多年,也看出来他多半是在外头受了气了。
只他很不爱与她聊外头的事情,觉得她一个妇人不懂。
安氏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能给吴妈妈使眼色,叫她去点香备热水。她自个儿挨着姜逢年坐下,嘴上说些温柔小意的话,问他在外头累不累。
姜逢年不开口。
他是在中京城里犯了错被斥责了才来的阆中,也是因着口角之祸,他年轻心气傲,又觉得丢人,便立意要修“闭口禅”,平日里好些,正常说话不碍事,每回心里不高兴或者受了气的时候便不讲话,怕自己气急了又犯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