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家暴的男人似的,头一回家暴的时候可能还会有些愧疚心理,次数一多,那点愧疚心早就随风飘散了,甚至还觉得自己打得不够狠,不然怎么还有力气反抗。
宁怀诚又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钱财都转移走了,还说府里要留人做“人质”,不就是皇帝怕他去了外头想造反吗?示敌以弱罢了,跟皇帝表达自己只是被伤了心,还想着为皇帝做事才会到东南沿海去调查那些私盐贩子的事情,你看看我还在府里留了人,我亲妈大嫂都在府里留着呢,我绝对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石青枫悄声:“没准儿真能把那些人唬过去。”
顾明月更慌了:“那要是真……不是很危险?”
她连提都不敢提那两个字。
石青枫说:“我只是随口说说,不一定宁大人就是那么想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谁会想着昏头呢?只是说有这个可能罢了。”
就算真有这个想法,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早两年或许机会更大一点,这两年就得看老天爷的想法了。
而且宁大人手底下虽然有钱有人,却也不是立马就能上战场的,得好好发展发展。古往今来,想要造反的人有那么多,成功改朝换代的又有几个?真要造反,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更何况,要是造反了,总会流血,谁来流?流多少?这都是要考虑的事情,宁大人必定会思虑清楚。
他也未必愿意对着曾经守护着的这些人刀剑相向。
话说开了,顾明月也冷静下来了。
这才察觉到石青枫的脸色不大对,忙问:“你怎么了?”
石青枫想了想,慢慢道:“早上去衙门,上头的人虽然没明着说什么话,可还是叫我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先前盐商们到中京城,一直住在驿站里,里外都是他带着人看守着的,连个苍蝇都没放进去,那些盐商造反也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可上头的那些人哪管这些,硬要找人出来背锅,宁怀诚是一个,石青枫又是一个。
那些人非说他们没把人看住,导致盐商们到了中京城被关起来了以后还能和外头的人传递消息,把情况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才导致他们一回江南就能造反。
顾明月:“……”
一言难尽。
她看石青枫的表情,估摸着他也是觉得一言难尽的。
“这些人每天没点事情干了吗?揪着这么个事情问责这个问责那个的?”顾明月真的觉得很离谱,没接触到朝堂事情的时候她对朝堂也没多深的了解,只看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还真意识不到这些人这么奇葩。
顶多是在旱灾没有得到赈灾粮的时候嘀咕两句上头的大人们都不干事。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事儿他们也能掰扯这么久?而且盐商不都造反了吗?陛下也不派个人去镇压一下,反而在这任由这些人翻旧账?
石青枫说:“朝廷没个合适的将领,我长官私底下还偷偷暗示我要将功折罪。”
找不到合适的将领,武官们不顶用,底下的小官们蠢蠢欲动但没有合适的人举荐,没有合适的人是一回事,举荐出来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和之前没人去驿站看管一样,这群人不敢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一个个都在想这群盐商造反到底是自个儿受不了了造反的,还是提前就已经想好了的,若是提前想好的,那他背后站着的又是谁?那么多江南的官员牵扯进去,这些人有没有掺和进造反案里?
皇帝犹犹豫豫不敢派人,怕随便派个人出去,结果拿着兵权反而投靠了人家,到时候得不偿失。
棘手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这本是石青枫出头的最好机会。
他有谋略,身上又有功夫,背后又干净没牵扯人,若是能把江南反叛案给平了,怎么都能挣个小将军当当。
但顾明月瞅瞅他,觉得他不是太乐意。
石青枫唾了一声:“狡兔死,走狗烹,一时的光鲜有什么用?英国公府那么大的排面和底蕴,说没不还是没了,全看皇上的心情罢了,就算我真出了头,出头以后的事情呢?”
宁怀诚都扛不住的暗杀和算计,他一个没有底蕴没有后台的平民老百姓能扛得住?那些人不过是想利用他。
他是有几分野心,想拼了命地往上爬,可他更惜命,更想活着享受权力,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会只图一个身后名,他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只有活下去,活着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他看一眼懵懵懂懂又十分担忧的顾明月,心软下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和他的想法一样的人很多,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家的想法都是得过且过的。
只是顾明月在想另一个可能性:“你们长官不会把你推出去吧?”
要命的事情有旁人替他做,他只享受功劳即可。
这话说得石青枫脸色一黑。
他不高兴也是因为这个,今天一去了衙门,他上头的领事官便来找他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让他去江南。
顾明月看见他脸色便知道了:“你要是不想去,得想个法子才行。”
她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陛下对宁大人的旨意要下来了吧?到时候是不是路上得有人和他们一道儿?”
他们也不知道是贬谪还是流放,瞧姑娘那意思,是宁大人自己去争取的,对上头皇帝的说法是他想远离漩涡,好让陛下也好做,主动把锅背到自己的身上了,让皇帝怎么处置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