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白锦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不再作弄粥了,反而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边喝边皱起了眉头,嘟嘟囔囔地对青玄抱怨道:“这粥着实寡淡,下次放些糖来。”
青玄笑盈盈地应了,将这个嘱咐放在了心上。他还有其他要事要做,不能在白锦欢的地宫里偷懒。刚打算转身离去,就听公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七哥那边怎么了?我今早没去向他请安,可别又惹他生气,平白无故让他挑咱们的错处。”
青玄停住脚步,回过神来在脑海里搜刮着今早见到白澈时的情形,斟酌句词道:“七公子还是惯常的笑模样,今早我见到七公子时,倒是觉得他比平日里笑得还要灿烂了。”
“不过,倒是留仙洞里的鹤羽公子——”青玄话语说得艰难,一边说一边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锦欢的脸色。白锦欢对鹤羽的重视是青丘人尽皆知的事情,鹤羽公子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让公子牵肠挂肚,说是亲兄弟也不遑多让了。
不出青玄所料,听到鹤羽名字时,白锦欢的声音都颤了一颤。他赶忙放下餐碗,急急忙忙地抬头望向青玄,想要从他贴身妖奴的脸上窥见端倪,语气紧张不安:“鹤羽怎么了?他不是在留仙洞里修炼疗伤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青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态度模糊不清。白锦欢受不了这样模棱两可的遮掩,刚想施法瞬移去到留仙洞门口探望,就听青玄语气平静地道:“鹤羽公子昨日不知是修炼得走火入魔还是怎么了,夜晚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迷糊。”
“什么!”听到这样不祥的消息,白锦欢尾音都抖了起来,他顺势拍桌而起,粥粒从碗中溅出,落在桌案上,还有一些落在他的手背上。白锦欢全然不顾,焦急问询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我?大巫呢?大巫可曾去看过?”
青玄怕白锦欢伤到自己,赶忙安抚他的情绪,针对白锦欢的问题一一解答道:“公子不要着急,事情发生的急,我也是今个儿早上才刚刚知晓。大巫昨日晚上就已经从藏经阁内出关去诊断了,以大巫的医术,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得去看看。”虽然他对大巫的医术有信心,可事关自己在意的人,白锦欢也不能置身事外。他顺手捞起自己的外袍,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大步往门外走去:“从醒来开始我这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儿,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白锦欢身高腿长,又因为事态紧迫,步子迈得飞快。青玄招呼着外殿服侍的小狐妖们将餐盘收了下去,同时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白锦欢的步子,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当个小尾巴:“公子别急,鹤羽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事儿的。”
虽然将青玄宽慰的话语听进了耳朵里,可白锦欢仍旧心慌意乱。他没有说话,唇瓣紧紧抿着,一双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眉眼之间满是忧虑。昨日儿送走了墨璟已是遗憾,今日鹤羽绝对不能在自己身边出事,绝对不能!
这样想着,他出了宫殿,掐诀施法,转眼之间便带着青玄,来到了留仙洞门口的空地上。
第058章狐狐晕倒狐王回宫
因着鹤羽是修炼疗伤,白锦欢特意在留仙洞旁安排了几个自己放得下心的人时时照看他的情况,同时对外放了消息,不允许闲杂人等打扰。鹤羽本就重伤初愈,如今又莫名其妙起了高热,白锦欢一颗心可谓是七上八下的。
他一边懊恼于自己消息迟缓,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现在才知晓,一边又心急如焚鹤羽的情况。可他心里知道,鹤羽不愿见人,大巫又在里面替他诊治,若是自己贸然进洞,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给大巫添乱。
种种缘由,让这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亏的堂堂青丘九公子,在留仙洞空地前焦急地打转。青玄站在一旁看白锦欢在自己眼前来回踱步,只觉得眼花缭乱,赶忙出言平复他的心绪道:“公子莫急,大巫就在里面,鹤羽公子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白锦欢紧抿唇瓣,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这一路上青玄说了不少安慰自己的话,可事发突然,谁又能保持镇定。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鹤羽又回到了那生死一线的危险境地,白锦欢就紧张到仿佛不能呼吸。
他莫名其妙有些委屈,细数近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一时只觉得哪哪儿都不顺心。他心里难过,心态焦急,说话时不注意分寸,难免带上了几分怨怼的语气:“我怎么能不着急,他高烧一夜,我竟然丝毫不知。”
听白锦欢这样说,青玄也不好继续开口。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同时微垂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配上那张十六七岁极具少年气的面孔,抬眼望去倒显出几分可怜。白锦欢忙着踱步,不经意瞧见了青玄的模样,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迁怒,又心软起来。
白锦欢和青玄的关系明面上说是公子与妖奴,实际上却比这要亲密许多。青玄是狐王在他一百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那时他刚刚学会化形,偌大个青丘狐族除了七哥白澈,再没有同他年纪相仿的人愿意陪他玩闹。而青玄,算是狐王为自己缺席的陪伴做出的一份补偿。
那时青玄还是个小小巴蛇的模样,虽然开了神志,可是还没学会化形。白锦欢对这条会说话的小蛇喜爱非常,不仅日日将他带在身边,还手把手教他法力,甚至搜刮了大半个地宫的天材地宝,就是为了让小蛇早日修成个人模样来。
长久的陪伴让白锦欢和青玄的联系越来越深,他不单单是自己的贴身妖奴,更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是可以分享喜怒哀乐的家人。见青玄好似有些难过,白锦欢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虽是好面子,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却是肯主动下台阶的。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火的。”
说着,白锦欢抬手想要抚摸一下青玄的脑袋,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好似想起些什么,又略显尴尬地回落下来,到底没落在他头上。白锦欢无奈地舔了一下唇瓣,无限惆怅地想,青玄到底已经大了,自己再不能同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
青玄没有注意到自家公子眼中怅然若失的情绪,他被白锦欢这突如其来的主动道歉惊了一下,赶忙抬起头来表示自己没有生气。仿佛是怕白锦欢不信,他连连摆手,一双黑亮的眼睛微仰着盯着他:“公子哪里的话,青玄从不会对公子生气。”
白锦欢释然地松了口气,他眼角向下,朝青玄露出个温和的笑来。那笑容清俊风雅,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定是要醉在这三分月色里。可青玄陪白锦欢那么久,自然看得明白,那惯常的微笑中,分明藏了几缕不为人知的疲惫。
他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任何安抚的语言在结果没有出来前都是空中楼阁落不到实处。只要大巫有一刻还在里面诊断救治,白锦欢的心就一刻不会放松。青玄忽然后悔起自己之前对鹤羽说的坏话了,此时此刻,同公子一样,真诚地希望他能够平安。
白锦欢在洞口焦急地等了一会儿,这才看到了从洞中缓缓走出的那个极具安全感的身影。大巫前几日在藏经阁内闭关不出找寻方法,昨夜儿又被人喊过去折腾了一晚上,饶是千年老妖,眉眼之间还是有着遮不住的倦意。
这个老人已经为青丘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儿,自己不能再对他多做要求。白锦欢定了定神,强压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绪,尽可能让话语显得简洁:“大巫,鹤羽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半夜突发高热?这高热可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大巫疲倦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夜在留仙洞中,竟从夜半时分待到了日上三竿,乍见阳光,倒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晃了晃头,抬眸便瞧见了小九那焦急紧张的眼神,慈爱之心又溢了出来:“别担心,人已经睡了,应当是没事儿了。”
见白锦欢眉眼忧虑渐退,大巫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发高热,等我赶到时,倒像是被梦魇给餍住了。他本就身子弱,恢复得也慢,这一遭折腾下去,不知前面修炼的还能剩下几成。”
听完大巫的话,白锦欢方才还堪堪放下的心顿时又吊了起来。他嘴唇嚅嗫几番,想要问问大巫怎样才能救他,可见大巫逐渐衰老的身形,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白锦欢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招呼着人送大巫回去,同时将视线重新投向留仙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