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雅言和江小恬从出生就认识了。
薛雅言的父亲薛安邦是农村子弟,从小就展现过人的学习天赋,于是一家子咬紧牙关供他读书,好不容易熬出了全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金凤凰。
一晃十来年过去,薛安邦从当年那个穿着粗布麻衣,一身土气,连开机都不会的乡下土包子,摇身一变成为上市科技公司的中阶主管,以他的年纪,可以说是前途不可限量。
薛雅言的母亲则是薛安邦的大学同学,两人选修了同一堂体育课。
其实薛安邦纯粹是因为抢不到其他课程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他从未接触过的网球。
第一节课后半,外聘教练示范挥拍,结果薛安邦力度没掌握好,加上肢体不协调,不小心一个踉跄后,狼狈地跌了个狗吃屎。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薛安邦胀红了脸,拚命地想爬起来,可他跌的地方好巧不巧黏了块没被收拾到的口香糖,惊慌失措中非但没能顺利起身,反而像旱鸭子落水一般在原地扑腾。
丢脸丢到家。
从小到大,做事勤快,成绩优秀的薛安邦都是农村里最受欢迎的孩子,直到独自一人搭车来到京市,他才发现,世界之大,很多地方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人亦然。
分明只要伸手拉一把就能解救薛安邦的窘境,却没同学这样做。
不见得有恶意,却彷佛忘了善意。
在大庭广众下出了大丑的薛安邦浑身冰冷,脑子里像蝗虫过境一样乱哄哄的,在刹那间好像转过很多念头,其实什幺也没留下。
只余一片空白。
直到……
“你们在干嘛啊?”杨萧潇从人群后头走到前方,见薛安邦一个人趴在地上,忍不住皱眉。“这是怎幺了?”
薛安邦擡头,就见身材高挑的女孩子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
杨萧潇看着就和在场的学生们不一样。
她穿着专业的网球服,短裙下是一双修长健美的腿,蹬着运动品牌与奢侈品牌共同合作推出的最新款球鞋。
薛安邦对她有印象,是因为教练在简单介绍完网球这项运动后,让有学过的人可以试着上来和他对打。
杨萧潇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从发球、移动、回击,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又优雅,收获了满堂喝采,不像是业余人士,更像从网球学校里培育出来的专业选手,连教练都笑说是她手下留情了。
面对掌声和夸赞,成为目光焦点的女孩没有表现出丝毫骄矜,只是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道:“我打球已经十二年了。”
言下之意,这不过是正常发挥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对方与薛安邦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他面前,蹲下。
“有受伤吗?”
薛安邦怔忪地看着她,好半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没,没有……我没事!”
“所以只是站不起来?”听他这样说,杨萧潇干脆地伸出手。“为什幺不握?”
见薛安邦迟迟没有动作,她再次不耐烦地皱眉。
薛安邦这才小声地道:“我……手脏……”
闻言,杨萧潇一脸匪夷所思。
“手脏会怎样吗?”年轻女孩清脆的中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彷佛烟花,“轰!”地一声在薛安邦耳边炸裂开来。“脏了洗一洗就好啊。”
这是从小到大,薛安邦和女儿说了无数次的床边故事。
他和老婆虽然门不当户不对却真心相爱,任凭家人拦阻,世俗不容,他们还是跨越了重重阻碍在一起,收获良缘,成为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
当然,为了成为能配得上杨萧潇的男人,薛安邦也可以说是十分努力。
只是他的十分努力到嘴边就成了百分努力。
姑且不论两方的父母都是明事理的,就说明明没有熬夜念书过却变成为了拿到保研资格不眠不休地在图书馆待了一个礼拜,明明没有一餐落下过却说为了给杨萧潇买生日礼物硬生生挨饿了一个礼拜,只吃白馒头配开水,凡此种种,都是薛安邦润色出来,为了和女儿吹牛皮的。
虽然长大后从杨萧潇那不屑的眼神中薛雅言意识到自家老爸十有八九是在吹嘘,然而那时,她的爱情观早已经被定下来了。
以父亲薛安邦为原型。
不是找个像薛安邦那样的对象,而是,成为一个像薛安邦一样努力的“爱情奋斗家”。
薛雅言家住的公寓是一层两户。
一户是他们家,另一户是江小恬家。
江小恬的父亲江成昆和杨萧潇是青梅竹马的好交情,可惜两人对彼此了解太深,爱情尚来不及催生出便以亲情的方式开花结果。
后来有一回,江成昆到学校找杨萧潇,结果人没找着,反而对杨萧潇的室友林彤一见钟情。
恰好林彤又和薛安邦同一个社团。
兜兜转转一圈,四人的缘分就这样绑在一起。
连孩子都是一前一后出生,只差了半小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