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喉咙哽得难受,心口憋得生疼,终究还是强忍着退了出去。
国公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出了门,才收回视线问身旁的仆妇:“这丫头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仆妇看看她,又看看门外,含糊道,“兴许是吧,夫人见的人多,有相似的也属正常。”
国公夫人便也没当回事,又对阎氏说:“太太想必也知道的,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丢了十几年才找回来,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她,状元郎固然才貌双全,人品出众,可你们家现在连一处自己的宅院都没有,我怎么放心让女儿嫁进来?
做娘的不想让女儿受委屈,说出来的话也就没太客气
阎氏本就是个脸皮薄又爱面子的人,这话听在她耳中,就跟讽刺她没什么区别。
她脸色变了几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夫人尽管放心,景修的小叔很赞同咱们两家的亲事,已经答应把裴府西院作为贺礼赠送给景修,好让他在京城安家落户,因此绝对不会委屈了宋小姐的。”
国公夫人颇为意外:“裴大人这处宅院,可是圣上御赐的,他当真愿意割爱赠于侄子吗?”
“愿意的,愿意的。”阎氏硬着头皮道:“砚知年少时曾不慎落水,景修父亲为救他丧了性命,他一直觉得愧对我们母子三人,自己又没有娶妻的打算,因此才将我们接来与他同住,还说他的产业将来都要留给景修的。”
国公夫人信以为真:“既然如此,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太太回头和裴大人说一声,让他带着景修过府来议亲吧!”
阎氏欢喜不尽,连声答应。
双方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子家常话,国公夫人便起身告辞而去。
阎氏殷勤地将人送到府门外,亲自打了车帘伺候她上车。
马车驶离,国公夫人问身边的仆妇:“方才我说那丫头有点眼熟,你何故欲言又止?”
仆妇不妨她又问起这话,迟疑了一下才道:“回夫人的话,方才奴婢瞧着那丫头的眉眼,竟觉得与夫人有几分相似。”
她的心终于要死了吗
“一派胡言!”
国公夫人立时变了脸色,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拿我和一个粗使丫头比较,我看你是老的不中用了!”
仆妇忙下跪,扇着自己的嘴巴说:“是奴婢人老眼瞎满嘴胡沁,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制止了她:“行了行了,你是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吗,回府后我再罚你不迟。”
黄昏时分,裴景修从外面回来,阎氏第一时间把他叫了去,把国公夫人突然来访的事说给他听。
裴景修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母亲怎可如此鲁莽行事,没影儿的事您都敢拿来说,这要是事情败露,让我的脸往哪搁?”
“你怨我,你又来怨我,我是为了谁,我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阎氏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原指望他回来拿个主意,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埋怨,气的直拍桌子。
裴景修无奈道:“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可这宅子它不是普通的宅子,是圣上御赐的。”
“御赐的怎么了,只要上面写着你小叔的名字,你小叔就有权利自行处置。”阎氏理直气壮,“难道你父亲的命还换不来他半幅宅子吗?”
“……”裴景修无话可说,遂问道,“那母亲觉得这个事该怎么向小叔开口?”
阎氏愣了下,想到裴砚知那张冷漠的脸,泄气道:“你小叔那人确实不好说话,要不,让穗和先去说说看?”
“穗和呀?”裴景修犹豫起来,“入内阁的事就是让穗和去说的,小叔也没听她的,宅子这么大的事,她能行吗?”
“行不行的,先让她试试,她要是不行,我再出面。”阎氏说,“我拼了这张老脸,也要帮你把宅子要到手。”
事已至此,裴景修别无他法,只得点头答应,告退出去。
穗和如今并不像以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他唯一能拿捏她的,就只剩下她父亲的案子了。
等过两天他上任后,再假称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她父亲的案子,想必她就会松口的。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为难穗和,可他现在也是被一桩桩的事情推着走,有些时候已经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小叔和穗和都说过的话,官场就像悬崖走钢丝,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他现在就已经踩在了钢丝绳上,退无可退,想要平安到达彼岸,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但他是真的喜欢穗和,怜惜穗和的,眼下只是没办法,只能暂时委屈她。
他又一次在心里暗自发誓,等他飞黄腾达后,一定会好好对待穗和,绝不会再让穗和受一点委屈。
穗和不知道裴景修心中所想,一直在等着裴景修来找她,和她解释国公夫人到访的事。
然而,一直等到夜深,裴景修也没有出现。
穗和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冷清的月色,感觉这个春天出奇的冷。
这种冷到骨子里的冷,会不会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心死的感觉?
她的心,也要死了吗?
穗和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又早早起来做好了饭菜给裴砚知送去。
今日没有朝会,裴砚知照例起得晚一些,穗和过来的时候,阿信正服侍他更衣。
素白中衣上的盘扣不知怎的脱了线,阿信正发愁要不要让大人再换一件,看到穗和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娘子来得正好,大人的扣子脱了线,这活计以前都是阿义做的,我笨手笨脚怕是不行,娘子能不能帮忙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