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一呆,还没有说话,那男人说话了。
“老板,饿这有块东西,你收不收?”
一口当地的土腔,打扮却略带潮味。那男人轻轻的从怀里捧着了那玩艺,他将黑布撕开一道小口子,里面闪烁着一股金黄色的光芒。
是一个黄乎乎的圆盘,材质上来看,像是铜的。
王仲走过去,想用手一摸,那男人一缩,向后又退了一步。
王仲的脾气好,换是张三的话,直接把这人赶走了。
“你要我收东西,又不给我碰。”王仲笑了一下,“那怎么行呢?”
“老板!”那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饿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您要是不收,就别碰,祖上说了,这东西值万金,我,我……”
王仲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这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个骗子,四五十岁的男人,大概生活快要过不下去了,把祖传的宝贝拿出来卖,但如果连碰都不给碰,他是不会要的。
“那就拿走吧,”王仲脸色一沉,“不给碰的宝贝,我还没收过。”
“不,不是这样……”那男人变得结巴起来,“这东西,表面看起来是一面铜镜,但其实……”
王仲最后一点耐心,要被削磨光了。男人怀里的东西,比脸盆要略小一点,厚厚的一大块,看起来倒真是铜镜。
在古玩这行里,铜镜最重要的是制造工艺,工艺越精细越好。
铜镜背面花纹越精美越完整,价值当然越高。
但眼前这块灰扑扑的铜镜,背面什么花纹都没有,王仲在心里已经开了价。
三百元,不能再多一分钱了。
就在这时,王仲的眼睛落到了那铜镜的一角上,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圆润的隶书。
“元狩六年制,南郑县令,奉命,运之,再转。”
字深深的烙入铜镜的背面,王仲猛然一惊。
字一入眼,王仲立刻判断出这铜镜的价值,这是一面有着两千一百年历史的铜镜,尽管没有花纹背饰,价格却至少在一万元以上。
因为这是面汉朝的铜镜,这是从字体、铭文和年代三方面确定的。
元狩六年是公元前117年,这是汉武帝刘彻执政时期;在汉初,字体圆润和更容易被识别的隶书,开始取代之前的小篆,开始推广使用。
汉朝的官制,沿袭秦朝的制度,一个超过万户的县官,称为县令,不足一万户的县官,称为县长。南郑县当时人口过万户,因此被称为县令,而不是南郑县长。
运之,再转。
这表明这县令不是制造者,而是转送者,却要刻上铭文,这是件很奇特的事情。
那是因为这面铜镜太重要了,但重要的铜镜,为什么还要刻上字?
“你多少钱能卖?”王仲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知道,自己越不在乎,这个男人越会急着把这面镜子卖给他。
“能,又不能!”那男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点点渗了出来,“能不能先寄放在这里,等我有了钱,我再来赎。”
这怎么可能?但王仲眼珠一转,无奸不商,来赎的时候,就算换了这面铜镜,这男人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可以不承认。
“可以。”王仲低声说道,“只能当五百,如果你明天晚上七点不能来取,这玩艺就归我了。”
让王仲感到吃惊的是,那男人竟然点头答应了。
“五百就五百。”那男人咬着牙说道,“就是东家,我这面铜镜……”
“非常珍贵。”王仲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
“不是珍贵,”那男人又变得结巴起来,“是,是晚上最好不要碰他,有时候……”
“走吧。”王仲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碰就是了。”
一打发走那男人,王仲心里隐约觉得有地方不对头。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上当了。
先上来扮可怜,接着又以五百元的低价把这东西当在这儿。
这在骗局中,叫做“猪吃虎”,骗人的人装成弱者,专门对某些专业人士进行诈骗。
专业人士一旦认为对方是弱者,会用各种方式进入一个“眼前这人就是一个蠢货”,自己觉得在耍着对方玩,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最后,反而被对手给骗了。
猪吃虎中最经典的骗术,就是弄假成真,眼前这一幕,不就是弄假成真的局吗!
但是手里端起那面沉甸甸的铜镜,王仲却觉得,这就是一面汉时的铜镜。
轻敲一下,铜镜微微发出碎玉之声,清灵澈透。
“天!”王仲骂了句粗话。
一敲之下,王仲判断出了铜镜的产地。铜镜产自蜀地。那时蜀地的铜虽有杂质,但蜀铜韧性极强,敲上去才有碎玉一般的声音。
王仲的手指,不断地在铜镜上移动着,指头轻敲,清脆的声音有规律的在他的耳边颤动着。当敲到铜镜中间时,却听到卡的一声。
铜镜中间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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