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里,近乎一点声音没有,只有断断续续,强压下去的呼吸。
极致。
肆意。
在日出的盛大光芒前,他先进入了漆黑的夜,夜色的浓度深到了极致,他便坠了下去,在飘荡、悬浮的坠落中,他看到了那片白色的光。
钟煜喉头动了他,睁眼那刻,他重重揉了把脸,第一时间换了寝衣。
秋夜露重,背上滑腻的汗被冷风一吹,爽利地干了。
钟煜接过木桌上的两盏冷茶,一口气给它灌了个干干净净。
凉水落了肚,又是露深的秋夜,冷得他从里到外都打起颤来,却彻底换来了清醒。
钟煜站在冷风口,他靠着栏杆,回头望着营帐内,站了很久,直到他彻底平静下来。
约摸两柱香的时间,钟煜躺回了沈怀霜身侧。头脑内一片空白,已没了力气去想别的事。
他在昏黑中入了眠。
第86章鏖战、别离、深念
夜半,钟煜是被枪炮的轰鸣声震醒的,天地好像都在摇晃,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落在耳边,嗡——地一声,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长久的空白。
他从床上爬起了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沈怀霜。
沈怀霜被钟煜摁在身下,抬臂,挡住了帘帐外飞溅的沙石,鼻尖满是滚滚的硝烟味,他和钟煜一同起身,几乎想也没想地撑起了行军床旁的木拐。
“你就留在这里。”钟煜摁回了他。
“殿下!”谢寰和副将从营帐中起身,飞身下马,奔至钟煜营帐,“公主带兵马牵制前线,西羌却牵出了红夷大炮!如今前线覆没,已经上了第二批了。”
“前锋小队已建好,只问殿下,如何攻城!”
“改守城为进攻!”钟煜披衣,穿甲胄上身,“红夷大炮装弹麻烦,可火药够,就不能让人留在这里等死,去把储备的火油都搬上来,烧它剩下的火石,西羌炮弹储备最多不过七门,去数落弹的数量……”
钟煜说着,又一处军营遭了轰炸,他忍住耳鸣,继续朗声道:“胡格西性子急,就算交替开炮,攻兵多了,一门炮装弹、冷却,至少要等半盏茶时间,取间歇进攻,红夷大炮长于攻城,却不适合野外,他真是急坏了,才想到搬那些东西出来!”
沙石入嘴,钟煜偏头,以手背抹去了沙土,定了定神,又对谢寰下令道:“谢寰!”
谢寰跪地:“末将在!”
“守好这里。”钟煜道。
“末将听令!”谢寰抬头,又看向了钟煜。
“我把先生也交给你了。”谢寰不知道钟煜说这话是什么神情,只是在那话语中,他听到了深深的嘱咐意味,心也随着枪炮声跳动着。
“末将领命!”
“谢将军。”沈怀霜踉跄走了两步,行动受限严重,他忍着疼,又恨他自己行动太慢,便干脆弃了拐杖,或许在第一线,他做不了很多事,但他不能就站在这里,“西羌有黄山助阵,我不能留在这里,路上设置八卦阵是最好的拖延方式,前线不能只有子渊一个人。”
沈怀霜说着话,可他无暇顾及这许多,又问:“有止疼的药么,给我。”
谢寰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道:“仙师,这药我不能给你。”
“谢寰。”沈怀霜看着他,唤了声,“见腰牌如人,把药给我——”
第二波轰炸的声音响了起来,红夷大炮射程不过十里以内,大地震颤,谢寰抽了沈怀霜的木拐,意欲奔逃,沈怀霜拂去了满身泥土,又拧着眉,冷声道:“谢寰,军中纪律森然,你听不听令!”
谢寰身体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