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还有气后,昌平才歇了一口气,命大家赶紧回到岸上,又让宫婢去传太医速来福安宫中看诊。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自重生以来,她就一直战战兢兢,因为她习惯了凡事先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做最坏的打算。
她最担心的,便是眼下这种情况,意外与死亡都来得那么突然。
她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将真相告知好友,也庆幸没有与从前的亲人相认。
“姜澂鱼”死了,她们失去的不过是一个认识时间不长的朋友、一个接触不多的远亲,伤心几天就揭过去了。
而且,可能都不会伤心,她走了,真正的姜澂鱼说不定就回来了。
对大家而言,“她”只是又“失忆”了,没有人知道她曾又回来过。
可是,她还没有查清真相,还没有找出当年害死她的凶手报仇,心里到底是不甘心。
魂魄是不会有泪的,她摸了摸眼底并不存在的泪珠,看到她们抬着“她”回宫的路上,正巧遇上了来宫中为陛下调理头疾的江太医。
昌平公主红着眼冲上前去,求江太医先为她诊治。
事急从权,就近不就远,江询便让大家把她抬到了离此处最近的天极阁中。
此时陆廷渊仍在阁中查阅典籍,江询上前禀明了原由,得到准许后,“她”就被放置在了原本供陛下休憩的矮榻上。
反正陆廷渊现在看不到她,横竖她也回不到“姜澂鱼”的躯体内,索性就“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陆廷渊自众人进来后就皱着眉头,神情略有些不耐烦,黑眸微沉盯着旁边的矮凳,就是她所“坐”的位置,眼底晦暗,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见她了呢,于是赶紧起身去看“姜澂鱼”的情况。
只见江太医拿出银针,在她头顶、手腕、太阳穴等多处下了针,几针下去,那副身体又被逼出了一口呛进去的湖水。
一大股新鲜气体灌入鼻腔,又流入四肢百骸,她好似也跟着这股气重新被吸回到了身体中。
接下来便意识一黑,昏了过去。
那边坐着的陆廷渊不动声色地阖了阖眼,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视。
因为他方才好像看到他那死去的妻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详他。
陆廷渊沉着脸环视了一圈围在矮榻边等待的众人,眼见着众人挤占了他这块清净宝地,心下不悦。
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又是一群小姑娘,他再怎么不愿意被打扰,此时也不好开口驱赶她们。
罢了,人多眼杂,他幻视的事不能被旁人知道,还是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再召江询单独来为他诊治吧。
陆廷渊按下心中重重思绪,默不作声拿上书籍走了出去。
姜澂鱼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因为江太医说最好不要挪动,于是她还是歇在那张矮榻上,床榻边守着的,是孟氏,她的阿娘。
发生了这样的事,宫里自然第一时间便遣人去告知了荣国公夫妇,二人火急火燎地赶来皇宫探望,因为男子不便留宿宫中,所以只有孟氏留下来照顾女儿。
姜澂鱼轻轻握了握孟氏攥着她的手,她的嗓子因着呛了水又猛咳,声音有些沙哑:
“阿娘……阿娘……”
孟氏听见有人唤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见是女儿醒了,立马欣喜地捧住她的脸,一边流着泪一边不住地感慨着: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无量天尊……”
姜澂鱼见她欣喜的神色,内心有些歉疚。
对不起,阿娘,回来的不是澂鱼,是我。
见她想起身,孟氏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起她,关切地询问道:“澂鱼,你感觉如何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澂鱼摇摇头,她只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想来是昨天咳得狠了,伤到了喉咙。
她摸了摸喉咙,孟氏见状便赶忙去给她倒了茶水来,让她润润喉。
一杯茶水很快见底,孟氏给她捋着背,让她喝慢点,顺便问起昨日的情形。
“澂鱼,你小时候不是会水的吗,怎么昨日还呛得那么严重,宫里来消息说你落水晕过去了,把我和你爹爹都吓坏了!”
姜澂鱼暗道不妙,原来原身是会水的呀,她只能推说是水草绊住了脚腕,她挣不开才呛了水。
孟氏心疼地揽过她,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可怜了我的澂鱼,三天两头地遇到这些灾祸,等回家我就去庙里也上些香,拜拜佛祖、菩萨,再多捐些香火钱,保佑我们澂鱼无灾无难,平平安安的。”
姜澂鱼老实地窝在孟氏怀里不做声,如果她的阿娘也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上苍其实待她不薄,能让她重活一次,还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阿娘,让她重新享受着父亲的疼爱,兄长的纵容,能有这么一段时光,她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等我的事一了结,只要有办法,我就会把真正的澂鱼还给你们。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静太妃亲自过来探病了,同来的还有昌平公主和其他五位伴读。
今日本该是众人归家的日子,但因着昨日姜澂鱼落水一事,在事情未得到妥善处置之前,静太妃便将众人暂时都留在了宫中。
见静太妃和公主来了,孟氏连忙上前拜见,姜澂鱼也想起身下地拜见,被静太妃拦住了。
“快歇着吧,好孩子,昨日的事本宫已经问清楚了,是本宫照顾不周,让你在宫中遭了此等祸端,你放心,本宫一定给你个交代。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