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逐温声道:“慢慢来。”
从未从他口中听过这等温柔鼓励之语,拾九一怔,握紧了笔:“是。”
“运笔时,笔尖在墨迹中间运行,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先从最简单的学起。”
楚逐一边教,拾九一边跟着落笔。
两人实在是靠得有些近了,楚逐高大的身形已经快将拾九整个圈在怀里。
重生之后,两人还从未离得这么近过,拾九不适极了。
遥想从前,她能够静静地站在楚逐身后,便已觉得欢欣异常,如同饮了蜜罐的珍藏。
后来,因告密墨萝嫣之事,楚逐愤怒地强占了她,此后,那事便成了常态。在不断忍耐的过程中,身体适应了,心里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楚逐的泄。欲工具,甚至有时候是惩罚,但却仍在那些肌肤相亲的时刻攫取一些温存麻痹自己。
最后,她在死之前才知道,原来那些所谓的温存也带有目的,她不只是他的泄。欲工具,更是他心上人的治病药引。
那一刻,说是心如刀绞都不足以形容。
如今,只要楚逐靠得太近,她便会打心底里泛出痛苦,这痛苦并不是恨,或者不只是恨,但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比起从前单纯的仰慕,她现在对楚逐的情绪复杂得多。
或许不是不爱了,而是不敢爱了,亦不能爱了。
她是一个孤女,托生在这世间时就仿佛只有自己,若不多爱自己一些,便无人爱她了。
上辈子她爱自己太少,爱楚逐太多,这辈子她要多爱自己,要只爱自己。
拾九握笔的手渐渐稳了起来,心也静了下来。
作画横竖也是一项技能,此时有得学,学了也好,兴许日后用得上。
楚逐垂目看着身侧正在专心致志画竹的拾九,久久地出神。
没人知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在他的生辰之日,回绝了所有的私下应酬,竟只是为了陪着一个小小婢女作画。
也没人看到,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像小偷一般小心翼翼地闻嗅婢女一头墨发的清香,脸上竟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
拾九心无杂念地学习了半个时辰后,楚逐指尖轻触她握笔的手:“今日就学到这里,早些歇息。”
“是。”拾九见他要走,突然启唇道,“王爷,拾九现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楚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拾九试探地说道:“托王爷的福,拾九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经大好了。王爷怜悯下属,拾九也将王爷的恩情铭记在心。如今拾九好了,该是报答王爷的时候,拾九愿回归影卫身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这意思便是,她主动请求出任务。
楚逐凝视着她坚毅的眼神,半晌后,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出任务了。”
拾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怔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从一个身在襁褓的小孤女被楚逐养大,十岁开始出任务,如今已经六年了,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身为影卫的身份,这是楚逐给她的唯一身份。
此刻,他却说,以后都不必出任务了。
她没有身份了。
那么,她是谁?
拾九陷入了惊惶,在还没找到一个新的身份之前,她的旧身份被剥夺了,那她以后会怎样,会一直被关在这小小的内院,当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吗?
“那拾九可以出府吗?”她急急地问。
“可以。”楚逐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便也猜出了她的想法,于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不再是影卫,但是,你还是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