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我回老家之后,过了一个月,我请廖家贵去澳门玩,机票酒店全包。”庄纶说,“我兑换了五万块钱的筹码,让他去博彩,赢了算他的,输了算我的。”
裘锦程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请他?”
“那时候你把我拉黑了,锦程哥。”庄纶捏着栗子,指甲抠出一个个月牙印记,“我回老家之前,是廖家贵说服我不要跟你讲,等办完事再给你一个惊喜,如果你爱我,你会愿意等待的。”
“你没有等,他骗了我。”庄纶经历过贫穷和不公,他缺乏安全感,心思细腻,睚眦必报,痛恨欺骗,比起父母开明、独立自信的裘锦程,庄纶像一尾逡巡蛰伏的湾鳄。他有着小白兔的伪装和深不见底的心思,极其记仇算是一项,庄纶说,“廖家贵之所以想要拆散你我,是因为第一次聚会,你不让我给他花钱。”
“他那人嫌贫爱富、捧高踩低,亲近我、讨好我,就是为了钱。”庄纶说,“你不让我给他花钱,等于断了他的财路,他肯定要给你找不痛快。”
“那你呢?”裘锦程说,“你是怎么想的?”
“当局者迷。”庄纶声音低弱,“我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想明白这些道理,但你已经不理我了。”
裘锦程对此不发表意见,他说:“继续。”
“他拿着我的钱,在赌场赚了两万,揣进自己的腰包。”庄纶说,“我看他兴致高昂,又给了他三万的筹码,然后回酒店睡觉。我第二天起来,发现他彻夜未归,全部身家都输进去了。”
“富贵险中求,他没有这个运气。”庄纶剥开一个栗子,放进裘锦程掌心,“锦程哥,我知道你把他打了一顿,他嚷嚷着要让你坐牢,我给了他五万的赔偿金,他一并输给赌场。”
“他说他没脸回家,我劝他留在深圳,打工攒钱。”庄纶说,“最后一次联系我,他说欠了三百万,找我借钱,我将他拖进了黑名单。”
“锦程哥,这个结局,你满意吗?”庄纶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裘锦程。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庄纶。”裘锦程说,他心中的阴云消散些许,面对庄纶也不像初见时别扭拧巴,他补一句,“是满意的。”
庄纶眼瞳亮起,仿佛独行于漆黑长廊的旅人终于窥见点滴星光,他捉住裘锦程的手,手掌用力将其紧缚,问:“锦程哥,那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分开。”裘锦程一根一根掰开庄纶的手指,将自己的手释放出来,“没有廖家贵作祟,还有李家贵、张家贵、吴家贵,你的心病,我不想承担。”
“我们再来一次,我相信还是同样的结局。”裘锦程说,他看一眼庄纶,撇过头,望着教室前方的巨幅投影布。周围的学生们因对决激烈而争执吵闹,没人注意到两位老师之间凝固窒息的氛围。
“我不明白。”庄纶的声音颤抖,“你到底要我改成什么样?”连续多日的失败令他沮丧崩溃,挑唆的小人得到惩罚,他自己也绞尽脑汁地琢磨裘锦程的喜好,尽心尽力地支持工作,到头来裘锦程却说他仍未摸到答案。
“不是我要你改成什么样。”裘锦程说,“是你想成为什么样。”
听罢,庄纶怔忪片刻,脑海清醒却又不清醒,朦胧混沌中透着一点明晰。他张嘴想说什么,看着裘锦程的侧脸,咽下贫瘠苍白的话语,最后什么都没说,坐在裘锦程身边看完了一下午比赛。
六场公开赛,电竞尖子班大获全胜。
公开赛(二)
“感谢各位同学观看2023年度弘毅电竞公开赛,今日赛事已全部结束,谢谢大家支持。”周升星的声音响起,“请各位有序退场。”
裘锦程朝讲台走去,抬高声音说:“高一电竞(3)班的学生留一下。”他对巡场维持秩序的学生嘱咐,“刘奇承,让其他场地的学生到这里集合,我要讲几句话。”
“好的老师。”刘奇承应道。
不一会儿,三班的孩子们陆续赶来,裘锦程说:“坐。”
四十二个学生挤坐三排,周升星点了下人头数,汇报道:“老师,到齐了。”
“行,咱们趁热打铁,说说感受。”裘锦程说,“林雪儿,你负责运营,你先说。”
扎高马尾、相貌白净的女生站起来,说:“老师,这几天我学到了很多。那些课本上的知识,运用到实践中,和书上讲的不太一样。”
“运营分前中后三个阶段,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阶段。”裘锦程说,“你周末写个复盘报告,周一交给我。当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每个负责人写一部分,林雪儿负责合稿。”
“……好的。”林雪儿扶一下眼镜,其余担任负责人的学生露出愕然的表情。
“老师,你不是说周末没作业吗?”后勤负责人程露举手。
“在其位,谋其政。”裘锦程说,“你们既然是负责人,就要担起管理的义务。高沛毅,说说你的感受。”
作为电竞解说兼选手的高沛毅此时此刻像霜打的茄子,
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说:“老师,我不想说话,我好难过。”他右手边坐着一排丢盔弃甲、宛若败军的选手们,个个儿面色灰败,双目无神。
“你们不是闹着要玩游戏吗?”裘锦程兴味地问,“输了一次而已,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