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归南看来,替他应付家里人这件事对庄雁鸣来说应该算得上一个小麻烦,但他似乎心情很好,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有跳跃的亮光。
绿灯亮起,庄雁鸣转过了头:“你的把柄有那么多,还差这一个吗?”
孟归南没和他呛声,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雪势渐息,零星的雪花被风吹得散乱,凌晨三点钟的高架上没什么车,孟归南额头抵着车窗,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从嘴里蹦出来一句:“那天我要是没带你去吃大排档就好了。”
话说出口,孟归南就后悔了。
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假设。
不是大排档,也会是其他地方。万园春,明月湾,菡雨楼,哪里都好,庄雁鸣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他总会做总会说,不会因为地点不是大排档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孟归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私心里或许是觉得如果那天晚上庄雁鸣不曾说出那番话,如果庄雁鸣没有用他最害怕的事情来威胁他,如果……没有如果。
孟归南扯了扯嘴角,阻止自己的思维再发散下去。
孟归南的声音被呼呼的暖风裹挟着四散,庄雁鸣似乎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又或许他听到了,但不想回应。
后半程,庄雁鸣一路上都在专心地开车,孟归南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万山一号。
孟归南还是被庄雁鸣抱回去的。
把他放在床上后,庄雁鸣下了楼,返回卧室时,手里拿了条裹着冰块的毛巾。
“我自己来。”
略过孟归南伸出的手,庄雁鸣拉开孟归南的裤脚,将毛巾直接贴上了他的皮肤。
脚腕肿得很高,冰块的棱角戳在皮肤上,带来难以忽视的疼痛。
孟归南没喊疼,只微微侧过脸,去看正低着头,认真给他做冰敷的庄雁鸣。
他和庄雁鸣之间的气氛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开始变得怪异。
室内温度很高,可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像他脚腕上的那块皮肤一样被冰块冻得发硬板结,孟归南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毛巾包着的冰块几乎都快化成水后,庄雁鸣站起身,把毛巾丢进了浴室门口的脏衣篓。
“要洗澡吗?”
孟归南点了点头。
“自己可以?”
孟归南又点了点头。
庄雁鸣扶着孟归南走进浴室,确认他可以稳当地站着后,从浴室走了出去。
所有在阳光下可以压得住的纷乱思绪到了夜晚就压不住了。
孟归南觉得他应该是恨庄雁鸣的,可有时又恨不起来。
每当他觉得他不是那么恨庄雁鸣时,就会产生一种自愧感。
庄雁鸣用五百万买下了他的尊严,孟归南之前觉得不值,可尊严这玩意儿真的就这么值钱吗?
值钱到他可以看也不看继续医生职业生涯的机会,可以忍受在此后将近十年的岁月里一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