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南往屋里瞟了一眼:“前头哪个是副院长陈杨啊?”
严岩踮着脚也跟着往病房里看,看了半天才悄声和孟归南说:“那个头发秃了一半的小老头。”说完,又指了指陈杨边上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很斯文的中年男人,“那个是院长廖原,别看人斯文,听说是个酒蒙子,一顿能喝一斤多。”
孟归南来医院大半年了,还是第一回见着陈杨本人。
新院区独立运转,领导们平时几乎不来,之前他和温亚遇提过想当面和陈杨表达一下感谢,温亚遇说陈杨太忙,让他别总是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后来孟归南不再提了,只想着好好工作,来证明陈杨拉他这一把是个挺正确的选择。
查完房十点多,早上喝了一大碗豆浆,孟归南憋得急了,立刻跑了趟卫生间。
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隔间里出来,站到了他身旁。
孟归南抬起头,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见领导不紧张的人。孟归南呼吸停了一瞬,而后恭敬地向人问了句好:“廖院长。”
廖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他胸前口袋上挂着的工作牌:“你就是孟归南?”
孟归南悚然一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廖原这儿挂上号了,他关上水,笑着回了一句:“是,您知道我?”
“嗯。”廖原打量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回道,“雁鸣那小子和我喝了那么多顿酒,就为了把你送进来,我对你的名字印象很深刻。”
【作者有话说】
对8起,我又来晚了(鞠躬
庄雁鸣,南城下雪了
下午四点半,孟归南收了一个桡骨骨折的病人,办理完住院,写好病例,天色早已完全暗了下来。
孟归南今天没有手术,如果不是这个病人的话,他应该会难得的准时下班。但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疾病和意外什么时候来,没人控制得了。
准备好第二天出院病人的出院单和病例,孟归南才收拾东西离开,路过护士站时,和值班护士打了个声招呼。
“小畅姐,我先走了啊。”
吕小畅叫住他,递给他一盒蛋挞:“还没吃饭吧?喏,拿去吃。外头下雪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孟归南笑着拒绝:“我还不饿,你留着晚上加餐。”
吕小畅把塑料盒硬塞到他手里:“客气什么呀?快点拿着。”
孟归南只好接过,道了声谢后离开了病区。
外面确实在下雪,雪不大,孟归南扣上卫衣兜帽,冒雪往停车场走去。
九点多了,白日里喧闹的医院沉寂下来,偶有一两辆车进出停车场,明亮的大灯刺破黑夜,又逐渐远去。
雨刮器扫去挡风玻璃上积攒的薄雪,孟归南靠在座椅上,终于得了空闲去想上午廖原和他说过的话。
廖原没有领导的架子,是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不过孟归南猜想也许是因为庄雁鸣,廖原才愿意抽出几分钟时间和他多聊了几句。
“他是什么时候找上您的?”
“去年秋天吧,快入冬的时候。他还交代了说不用对你有过多的照顾,进了医院,发展得好坏都看你自己。这份叮嘱可大有深意,雁鸣是真拿你当朋友。”
廖原的话有一个字算一个字,砸得孟归南站在原地蒙了半天。
期间有人进了卫生间,廖原拍了拍他的肩后转身离开。
孟归南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些他不曾在意过的细节。
“庄总也不是无所不能,求人办事,姿态得放低。”
所以那晚庄雁鸣跪在地板上看着他时,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在去超市的路上,孟归南口不择言嘲讽他时,他的怒火之外到底有什么?
孟归南开始怀疑他和庄雁鸣的开始是否另有原因,那五百万的初衷是否不单单只是一个利诱的筹码?不然要怎么解释,他刚搬进万山一号,庄雁鸣就要这样煞费苦心地替他安排工作。但为什么呢?
如果是出于让孟归南产生一种“拿人手短”,从而真心顺服的目的,那庄雁鸣没道理提也不提,就连最后的功劳都要拱手让人。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为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心里很空,但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
孟归南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咬在齿间。
烟气卷进肺里,又随着他的吐息融入冰凉的空气中。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细碎的雪花被风吹了进来,孟归南用手去接,两三片雪花降落在他的手心里,几乎瞬间就被体温捂化,变成了小小的水滴。
视线上移,孟归南看见了后视镜上挂着的车饰。
一枚翡翠“路路通”,和庄雁鸣戴的那枚戒指似乎同出一块玉料,颜色、质地、其间飘着的绿花都非常相似。
孟归南一开始很嫌弃它,摘下来丢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吃了一段时间的灰,后来庄雁鸣偶然看到,强硬地要求他重新把它挂了起来。
孟归南当时带着不屑的口吻嘲笑庄雁鸣:“你是哪个朝代的老古董?还信这些?”
“你的运气差到我不得不信这些。”庄雁鸣说,“我建议你好好保管,它很贵。”
能让庄雁鸣说出很贵两个字,孟归南不免去猜测它的价格,当时就差把这个小玩意儿给供起来了。
现在想一想,庄雁鸣从始至终做的许多事对于一个只是用来消遣的情人来说,是不是太过多余了?
孟归南从羽绒服外套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和庄雁鸣的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