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简又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他道:“别小瞧那孩子。静鸿虽是咱们家里的孩子,可实在比不上他王兄。不然,王上和我也不必闹得这么一场。”
他们全不避讳什么,就这样和盘托出,事情就很明了。辰静双倒也没有傻个彻底,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谢妃呵热指尖,搂住辰静鸿,道:“来,跟外叔公告别~”
辰静鸿抱着小雪人,乖乖行礼告别,忽然又小声问了一句:“外叔公,静鸿不要做世子,你们别对付王兄好不好呀?”
谢从简一怔,强笑道:“傻孩子!”
辰静双大口喘气,一时哭得耳里都是嗡嗡声。
结果一时不察,没发现已经有侍卫靠近了自己。这侍卫方才就见着了他,只是没想到查问,此刻见他鬼鬼祟祟,不由得喝问:“谁!”
一时,谢妃、谢从简,包括辰静鸿,都看了过来。
辰静双那点伪装,骗骗不熟的人尚可,这三人却是瞒不过的。谢从简已经皱起了眉,大步走过来,分明是要杀人灭口的气势。
“咚!”辰静双的头忽然被人大力一敲。
酝势
“是我的家仆。”一个人挡在辰静双和侍卫之间。
刚才,就是他下重手敲了辰静双的脑袋。
来人穿着一身银白的袍子,长身玉立,翩翩公子,声音倒很活泼。他挡了侍卫一句,回身斥道:“抱竹,我让你去后花园摘点果子给我,你怎么这么久没回,反倒半路上哭起来了!”
辰静双见着这人,就知道了套路,于是小声道:“我爹死了,方才撞见小王子和将军告别,悲从中来……”
那人被他这话哽得沉默了一下,忍笑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嗤出来一声,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回了府再好好收拾你!”
他家里势大,侍卫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退下了。
此人又对着几步外的谢从简躬身行礼:“见过谢大将军。家仆叨扰了谢妃安宁,请谢妃恕罪。”
谢家剪除异党如此之快,有三四成原因是白家没有出面发难,因此对白家的小公子,谢妃不敢怪罪。而谢从简疑心未消,问道:“白公子那家仆,我看着眼熟。”
白公子当即让开身子,把辰静双暴露在谢从简的眼皮底下:“难怪谢大将军看着眼熟。这家仆名叫抱竹,是我两三个月前买回来的。您猜我为什么买他——这张脸,活脱脱就是子信那模样儿嘛!抱竹,去,给谢大将军看看。”
他照着屁股踹了辰静双一脚。
辰静双擦了擦眼睛,挪到谢从简面前,把脸给他看。谢从简端详了他两眼,道:“是像。”
他几乎挪不开目光,便引他说话:“怎么在哭?”
辰静双哑着嗓子,掐出一腔外地口音:“我被人卖到王城,一直放心不下家里。白公子心善,派人去寻了我故乡。可前两日传回来消息……我父亲亡故了。”
这下子从声音到口音,都与谢从简认识的辰静双对不上了。谢从简这才点了点头,看向白俊:“我先走一步。”
白俊也对谢妃告退:“臣下告退。”
辰静鸿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身后那个“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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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俊把辰静双一路带出王宫,溜回自己书房,首先问道:“前两年我生辰,你送了我一样东西,结果被我打了出去,前因后果如何,还记得么?”
辰静双:“……”
白俊自小就是他的伴读,这是一桩旧事。当时大臣们开始给辰静双议婚,他百般不愿,去请白家帮他劝谏辰王。结果次日,向来清高自许、不屑营茍的白家家主,破天荒暗中求见了辰王:“白俊说,世子恐怕好男风,几次对他动手动脚的……”
这算丑闻,婚事虽然被压下再议了,辰王却也几乎打断了辰静双的腿。他因此怀恨,在白俊生辰那日,亲自送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到白府上,公然道:“白公子喜欢这一口,我知道!前次看见那伶人,不是眼睛都掉了,走不动路了么?”
白俊前脚把他揍出了白府的门,后脚就迎上了自家老父亲火冒三丈的目光。
他也几乎被打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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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静双只蹦出来几个关键词。
不过足够他在白俊面前验明身份了。白俊这才安心,苦着脸道:“你回来做什么!”
辰静双自嘲道:“说出来,还怪惹人发笑的。”
白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我的——!你莫非到了这地步,还肯相信谢妃和谢从简?!你天真也要有个限度!……你在谢妃那里,听见什么了?”
辰静双无言以对,默默转过脸。他抽了一根笔,把茶杯里的茶叶一根根全捋平整了,贴在杯壁上,然后开口道:“如今,我是想活命,就要与他们斗;不想活命,也要与他们斗了。”
他顿了顿,好像呼吸有些困难,又道:“我听见他们说,我父王……辰恭打算等局势稍稳,分出兵力,再吞并了孟,彻底断了后顾之忧。”
听到谢家这般算盘,白俊就知道辰静双将作何打算了。虽然难保辰静双不伤心,总比坐以待毙的好。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随手把辰静双杯里的茶叶又摇乱了去,一边道:“如今,你在暗,他们在明。朝中支持你的大臣也不少,只不过都碍于谢氏满门威势……”
辰静双得以一边继续贴茶叶一边道:“我知道。我今天能入宫,就是耿文带我进去的。朝中这样的大臣,咱们得列一份名单出来,挨个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