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玥淡然道:“穆陛下谬赞——实不相瞒,为了这一句,本宫已算计了足足半年。真是朝思暮想,总算成真。”
话已至此,穆衍也大方坦然:“朕的确猜测,启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能有眼前这片刻太平。”
宋如玥道:“本宫也曾疑惑,三国国力,何以同时衰微至此,竟连一战都勉强。”
穆衍颔首道:“启王的打算,比辰台一战更早。直到他自己死于皇城,公主手刃辰恭,三国国力均被耗空,终成四方式微之势,遂了启王心愿。”
“本宫只是不解,平定天下的手段何其多,宋玠贵为前朝储君,智谋无双,要做什么做不成?为何……为何,非要用这样的法子?”
“这个问题,朕也想过。思来想去……此法唯一的好处在于,它起效最快、死人最少。”
宋如玥一顿。
她的嗓音,已被“十万春”浸泡得沙哑。
“此话,当真?”
穆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颔首。
“当真。”
宋如玥终于货真价实地笑了出来。
穆衍看见,她笑时,眼尾微微的弧度弯得风流绰约,那双眼的眼神清澈,像无忧无虑的少女一样。
她作为大豫公主、作为碧瑶将军,受了不少年刀剑风霜。竟在这一笑里,全然消弭了。她倒了酒,与穆衍轻轻碰杯,道:“多谢穆陛下。”
她的嗓音,在穆衍的印象中,也从未如此低柔过。
她干杯后,还在兀自地笑,她直勾勾地看着穆衍,支颐笑道:“穆陛下的双瞳,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然后她自己闭了闭眼,眼睫下似乎又有一点点湿,于是她用力地揉眼睛,揉到后来,或许是太用力了,反倒又蹭了满手的眼泪:“无怪这天下,只有你能懂他。”
穆衍道:“说不上懂。只是……”
他想了想,郑重道:“只是,若非生逢乱世,朕与启王,或许真是一对高山流水知音。”
虽然被套了话,但穆衍今夜目的也已经达到——他看清了宋如玥待宋玠的情感,也确认了她,无意掀波起澜、光复前朝。
于是,他饮尽宋如玥方才碰过的杯中酒,道:“时辰已经不早。公主也早些歇息吧。”
他叫出老三,令他带两个人,把宋如玥送回去休息。自己站起身,拢了拢衣袍,先走了。
宋如玥发出笑声。只是,笑到最后,她蜷缩起来,把脸埋了起来,渐渐笑声喑哑。
她的一条袖子,干干净净地垂下来。
上面那一行字是:
“金樽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