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最初听到许承钦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的惊恐余味逐渐散去,此时,太后内心便只剩了愠怒与狠厉!
皇儿做事为人素来颇有分寸,对待叛徒更是绝不会心慈手软,也甚少让哀家操心……那个许承钦……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能让皇儿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顶着这桩事被泄露之后会背负污名的风险,也要救下这个叛贼……居然还破天荒地做出这等金屋藏娇的事来……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太后垂目静盯着矮桌上的一片零落花枝,心中暗自思忖着,却是越想心越沉……
一方素净染香的帕子,在太后手中被绞了又绞,几欲撕裂!
守在一旁的淳儿,瞧见眼前的太后将一块好生生的手帕绞得不成这幅惨状,深觉太后心中的盛怒未消。
正要开口准备再多宽慰太后一番,却见太后手中绞帕的动作蓦然一顿,旋即往矮桌上一摔,出言说道。
“淳儿,走,陪哀家走一趟。”
淳儿听言,心下颇为惊异,可眼瞧着太后正要迈步走下台阶,几近出口的宽慰言语便不得不硬生生咽回肚中。
矮桌上方才被太后剪落的零碎梅花瓣,被这块手帕甩在桌上带起的微风吹落在地,旋即被走下台阶的太后一脚碾碎成泥。
淳儿搀扶着身侧之人缓步走下台阶后,一边转身去取了件厚披风,一边开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宫人预备轿撵。
“红蔷,快去预备……”
可不待淳儿说完,便听到一道声音淡然呵止,“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是,奴婢明白。”
听到太后出言阻拦,淳儿抬手取披风的动作略怔一怔,霎时便明白了个中缘由,紧接着拿了披风替太后披在身上,仔细系好系带,不复多言。
太后走出门口,抬手挥退了想要随行的一众宫人,仅带了淳儿一人在身边随侍。
……
北宸宫内,一众宫人各司其职,顾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请,未有一句闲言,偌大院落显得格外安静。
太后二人踏进北宸宫院内,入眼所见便是这番忙碌场景。
来回巡视的总管太监不经意间瞧见来者,心中一惊,忙疾步迎上前去,跪下行礼。
此时院内其他宫人自是瞧见了太后,忙不迭停下手中之事,纷纷伏跪在地参拜。
“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吧。”
太后摆了摆手,复又道:“总管留下,其他人出去,没有允许不得进来。”
“是,奴才领命。”
北宸宫总管太监瞧见这阵仗,心中疑惑陡升,却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只得旁敲侧击。
“太后娘娘留下奴才,可是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
待到众人全数退尽,太后方才慢条斯理地启齿询问。
“皇儿寝宫内殿中,此时可还有其他宫人在忙碌?”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今日出宫前便吩咐奴才了,今日不让任何宫人进入内殿,所以现在内殿之中并无一人。”
“哦?”
听得此言,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心中越发觉得这其中有疑,随后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奴才领命。”
总管太监虽说不知太后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决计不敢再多问,只得领命暂且退去……
寝宫内殿,许承钦坐在软榻上手捧书卷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入了神,竟未察觉有异客至此,直到听到推门的响动,方才赫然惊觉!
许承钦猛然站起身来,却已是躲避不及,来者身影逆着太阳光直直映入眼帘!
待到看清来人是谁,许承钦心中“怦怦”直跳,前几日的不安愈发扩大,在整片腹肺弥散开来,后背霎时冒了一层冷汗!
……太后?她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不曾想,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漫漫黑夜,自己所担心的符澈并未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倒是太后主动找上了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并不奇怪,天底下哪里有那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又哪里能藏得住什么秘密?符澈去皇陵祭拜祖先前脚刚走,后脚太后便来了这北宸宫,这其中的意味,确实值得深思……
如此想着,许承钦不由默然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放下手头的书,抬步走上前去,坦然面对这场与狼共舞的会面……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许承钦跪在地上参拜太后,神色平静,语气如常,未有波澜,侧目瞧着太后的衣摆从自己身边经过,未听到太后的一字半句,倒是听到了身后殿门被人阖上的声音。
许承钦看着投在自己面前的刺目光线,随着殿门关阖而逐渐变细,最终彻底消失,整个内殿都暗沉不少,许承钦的内心也随之一沉……
太后在主位上落座,却是一言不发,淳儿关上门之后,随即回到太后身边。
许承钦安静跪在地上,视线在眼前的地面上来来回巡娑着,太后不说话,许承钦亦不言语。
殿内静可闻针落,气氛不断僵持着,太后犀利挑剔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不远处跪地之人,暗自觉得这个许承钦也不过如此。
既没有让人一见倾心的绝世容貌,看起来又病殃殃的,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
当真不知道皇儿究竟看上他什么了?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给迷了心窍……
过了许久,太后仍沉着气坐在主位上,只瞧着许承钦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让许承钦起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