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暨语气平淡,并无责怪之意,可站在他面前回话的流寇却战战兢兢,“都统,我、我是看到有个女子往树林这边跑了,但是不是天佑公主,小的也不敢确定……”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裴暨皱起了眉,很是不耐,“我只是照例询问。”
“罢了,你们快去搜索,若是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见裴都统并没责怪自己,刘大财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斧头装模作样的跟在队伍中搜寻起来。
他原是小燕村的村民,十年前,燕霜行兵败,他们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
小燕村又和边疆接壤,那些仇族人一听说小燕村是燕霜行的家乡,顿时跟发了疯一样,追着他们打。
一开始,他们还反抗,可以前有燕霜行,他们小燕村的人走到哪不是座上宾?谁没事会琢磨怎么上战场杀敌?
仅仅几十个仇族士兵,就烧毁了整个小燕村,他们没办法,只能选择迁徙。
但谁知道,这次和以往都不同,周遭所有村落全都视他们为洪水猛兽,别说接纳他们了,不拿着刀斧把他们赶走就不错了。
刘大财就是在一家老小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不得已落草为寇。
这十年来,他一直躲躲藏藏,走到哪都像过街老鼠,内心的愤懑和仇恨早已抵达临界点,他不敢恨仇族人,不敢恨当今天子,不敢
怨怼命运不公,就只能将一切的责任推到了已死的燕霜行身上。
都是因为他,他们小燕村的人才会过的这么悲惨,像这种畜牲,就该砸了他的棺材,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对,只有毁了他的牌位,他们这些小燕村的村民才能得到大家的原谅,才能重新生活。
裴都统就是这么许诺的。
只要找出那个昏了头的公主,把她杀了,他们才能吃饱穿暖,睡一个安稳觉。
刘大财疯疯癫癫的,完全不顾自己身上喷溅的血迹,像恶鬼一样,拿着斧头劈砸乱砍。
而像他这样的村民,还有很多。
陆呦呦躲在一颗树后,看着这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只觉得这些人都魔怔了。
男配幼时受欺负,他们装作没看见,男配成了将军,他们跑来沾光,男配出了事,他们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他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合着男配就是一个出气筒,还是不会长嘴不会反抗的那种,谁来了都能踩两脚。
“燕将军,你还真是倒霉。”
只过了片刻,衣服里包着的牌位又碎了几片,陆呦呦叹了口气,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额上渗出了紧张的冷汗。
“宿主别怕,等会儿你要是挨砍了,我会帮你屏蔽痛觉的!”
陆呦呦:“……”听我说谢谢你。
她揉了揉发疼的脚踝,“我觉得我还能挣扎一下。”
原身在书中还参加了大焱山祭祀,说明男二和男主并不是真心想杀她,大概
率是想胁迫她做些什么。
想了想,陆呦呦干脆拽下了脖间一直挂着的防身玉佩,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极阴护体丸。
防身玉佩只有和身体接触才能起效,她又是个比较招鬼的体质,若能吸引来一些鬼魂,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就在她做完这一切的瞬间,铅厚的乌云于半空中汇聚,大股的狂风吹动着草叶,冰冷的雨滴伴随着刺骨的寒意,霎时从天而降。
那雨丝带着说不出的血腥味,黑漆漆的压下来,掀起昏黄的飞沙走石。
不远处多了几个影影绰绰的白影,悬浮在半空,甫一出现,就激起了惊叫连连。
陆呦呦冒着雨水,想要趁机逃跑,却见几个刺客眼尖:“都统,她在这里!”
裴暨立刻回神,大步追了上来。
漆黑长靴踩着一截断茎,男人眉目阴郁,手持一柄长剑,尽管隔着雨幕,剑尖发着寒芒依旧清晰可见,衬得他清冷如皎月,唇边一抹淡笑,英俊非凡。
然而陆呦呦看着他提剑而来,只觉得这人真是恐怖。
她自知躲不过,干脆停下了脚步,“裴都统,好久不见。”
裴暨有点意外于她的镇定,剑尖点了下地面,“公主怎么不跑了?”
陆呦呦:“我继续跑你会放过我吗?”
“自是不会。”
陆呦呦翻了个白眼,“那我为什么要跑?”
裴暨这次是真的意外了,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呦呦,“公主倒是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面前的女子,没再涂
抹足以涂抹半边墙的脂粉,露出来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眉眼清澈,乌眸明亮,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只戴了一支青鸾步摇,身处雨幕,倒像一只出水芙蓉,就连眼里明晃晃的不喜和厌烦,瞧着也不让人讨厌了。
“要杀就杀,少那么多废话。”陆呦呦最烦这种人,明明是来杀人的,还得先和被杀的对象絮叨一番,显得他多仁慈似的。
好在原身对人温和,遇到危险时也并非全无脾气,所以她这样说话也不算崩人设。
“我可不敢直接对公主动手。”裴暨也不是傻子,知道陆呦呦素来和国师走的近,方才又反杀了一个流寇,猜测她身上可能有什么防身道具,于是点了几个刺客,让他们先上。
陆呦呦:“……”这人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