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病了,她变得偏激易怒,他亦阴沉缄默。
父亲彻底不来了。
她开始怨毒,怨天怨地,怨自己留不住男人,怨儿子留不住父亲。
她吃很多药才能安眠,一点动静都叫她整夜不能睡。
她歇斯底里,夜半三更在客厅里舞蹈。
他冷眼瞧。
最后她死了。
从那套父亲给他们的房子里,从13楼坠下,尸骨无存。
他也不知道那是蓄意自杀还是无意失足。
前一晚她刚大怒一场,末了哭着说,“妈妈对不起你。”
父亲来了,处理丧事,怜悯看他,安慰他,承诺不会少了他的抚养费。
没等她下葬父亲就走了。
哪有人心如坚冰?无非是一开始,就不曾用心。
那个时候他还小,葬礼上他到底是没哭。他们都以为,他还不知生老病死是何物。
披麻戴孝,满座衣冠胜雪。
看她入殓房,母家人都来吊唁,恸哭与哀悼,他都浑浑噩噩听。
回家站在这个母亲曾经翩翩起舞的客厅,怅然若失。
他突然哭得好绝望,那是人生里第一次哭得那幺绝望。
爱吗?爱,那可是亲生母亲。
怨吗?怨,那可是亲生母亲。
这场悲剧里,风流的富豪没有错,美丽的女人没有错,无辜的孩子更没有错。
去恨谁?
她生性爱美,若是她还在场,定会白发簪花,所以他每每来,都送一束烈焰般的玫瑰。
雨后空气里混着墓园独有的气息,香檀与木枝,昏昏催人,蝉声冥冥。
算未抵,人间离别。看燕燕,送归妾。
再传来絮絮低语。
“妈,安心睡吧。”
“下次带她来看你。”
“保佑保佑我。”
“走了。”
保佑我能被天神垂怜,得这一丝丝我用谎言交织,因欺骗而偷来的疼爱。
那束玫瑰露水晶莹,视线错位,还以为是照片上微笑的女人正在流泪。
匆匆到人世间,渡一场是非,一生也只能够一次心碎。
莫依倾国貌,嫁娶个,有情郎。
嫁娶个,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