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象?”江伊蹙起眉头,“什么异象?”
“这……”花姨动了下嘴唇。
她声音小得像苍蝇抖了两下翅膀,江伊完全没有听清,连忙问:“您说什么?”
花姨咋咋舌,朝江伊招招手,等人把耳朵凑过来后,虚着声音说:“鬼兰。我以前只知道有人用这个害死过人,但不知道就是她。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住进来。哎……真是晦气……”
花姨嘴里嘟嘟囔囔的。
鬼兰!江伊听到这个词,整个人一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今天的事情,大概率和白晗脱不了关系!一模一样的栽赃办法,但总出奇地有用。鬼兰、乃哈、诅咒……这些词儿算牢牢套在张婉婉身上了,像草原上的种子,像没法根除的皮肤病,一阵风就吹得流言再起,就像溃烂的皮肤,成片成片地传播。事情的真相都已经不再重要,对一个人的偏见,只要长进心里,便会有一百次、一千次重复的脏水泼过来。
“谁见到的?”江伊冷下脸问。
花姨被问得一愣,像是没想过对方会这么问。她盯着江伊几秒,摇了下头说:“姑娘,听姨一句,赔了钱就把那家人赶紧打发走吧!这事儿啊,反正挨着就倒霉。我也是看你人好,才多嘴说一句。”
“嗯。”江伊应付般点点头,快走几步,推门走进旅店。
“当当当!”
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赵维桢侧头看过来,瞧见江伊和她身后的吴乔阳,一双小豆眼都亮了。他捂着半边红肿的脸站起身,急切又幽怨地说:“你们可算回来了!快点给我作下证吧,我是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咱们刚到这里才第三天,我之前真没见过张婉婉!”
“没见过?没见过我家婉婉怎么不回家,跟你跑?”卷毛女人大声说。
“妈!你为什么听不进去我说话?”张婉婉的两只眼睛就跟兔子眼似的通红。
“你就是被他骗了!”张妈妈的嗓门拔尖像小刀子一样扎人,“你怎么还不懂呢?好人?他要是好人,能带着你跑还,不让你跟家里联系?你是要活活急死我和你爸呀!”
“我……我说过让她跟家里人说一声的。”赵维桢急声解释。
“电话呢?短信呢?都没有!”张妈妈声音抖着,“什么都没有,就是人没了!”
“我不想跟你说,”张婉婉抱着胳膊,抽了下鼻子,“说了能怎么样?你还不是劝我回去?”
“他家人是不对,是过分了。但你跑了算什么?”张妈妈抖着声音,“婉婉,你是个小娃娃吗?结婚是大事,两家人的事情,有矛盾很正常,各退一步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要实在气不过,也要回家啊!我给你上门骂他们行不?干吗要跑,干吗要闹成这样呀!你以前挺懂事儿的啊,知道忍一忍,现在怎么还倒着活了?”
“忍一忍?”张婉婉轻声重复了一遍,一眨眼,泪珠滚了下来。她手掌在脸上一抹,忽然提高声音,“我高中被白晗追着骂,她到处跟人说我害了容骁,你和我爸就是让我忍一忍!你们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说什么咱们没做过就不怕人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这些事儿忍着就过去了吗?没有!根本没有!我没倒着活,我就是忍够了,我不忍了!我现在就说清楚,我要离婚,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不能离婚!”张妈妈一口否决,使劲儿摇摇头,“你不懂,你要是离婚,可就成二婚了!以后咋办?后半生都毁了啊!”
“二婚怎么了?二婚要判刑吗?后半生怎么就毁了?”赵维桢插话道。
“你闭嘴!你懂什么?”张妈妈眼睛也是通红,瞪眼凶了赵维桢,扭头看向张婉婉却软了口气,“婉婉,咱们不能刚结婚就离婚啊!忍一忍,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回家住几天,咱们消气就好了啊!”
“妈!如果我跟他结婚就算是一家人,结果家里人也说我是祸害,这算什么?那些话我听得想吐了,我往后都不想再听见!”张婉婉说完,情绪也平静不少,紧抱着胳膊,“这口气消不了,我不会跟他过下去了。再说了,我觉得赵哥说得对,就算是二婚,又怎么了?”
张妈妈听到这话,狠狠瞪着赵维桢一眼,说:“人家会说我家婉婉是二手货,以后再嫁也只能找二婚的或者孩子的!”
“张婉婉又不是件衣服、萝卜、土豆,哪有二手货一说?”江伊终于是忍不住插嘴,“阿姨,你女儿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如果在婚姻里连最基本的彼此尊重和理解都做不到,靠着忍一忍过日子,你觉得她回去会幸福吗?”
张父张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这些年的流言,他们不是不生气,可毕竟死了个人,他们心里多少有点虚,忍着忍着也就成了习惯,总想着不能把事情继续闹大,总是怕张婉婉受到影响将来嫁不出去,总担心再被人说三道四。张婉婉结婚的时候,他们是很高兴的,他们觉得心里的疙瘩终于要解开了,但没想过会闹成这样。
张妈妈被江伊问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闷了半天,说:“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怎么能说这话?”
“我说的不过是一句实话。”江伊叹了口气,“阿姨,众口铄金。就算你站得再直,只要一直有人说你的影子斜,你的影子就成了斜的。那些你没做过的事情,如果不解释、不反抗,谣言传得久了,就会被人理解成默认,你没做过的就成了做过的。忍一忍从来就不是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何况是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