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低下头,先碰了雁放手里的酒,又慢吞吞碰了碰林圃的,“谢谢你们在山上的照顾,我过来敬你们一杯。”
林圃“嗐”了声,抬手搂住他的肩,狐狸眼冲雁放扬起来。“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小宇的身型明显僵硬了,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肩上的手,又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瞟了雁放一眼。
这小动作当然被林圃捕捉到,自己一身烂事不打紧,看别人的热闹才最有乐趣。他收回手,直白地提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小宇眼见着似乎有些失落,圆润的指甲摩挲着易拉罐瓶,半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红起来。
借着这点小心思打架的时刻,林圃屁股都往后挪了挪,腾出待会给余下俩人面对面座谈的空间。
可他要等的那声“放哥”没有出现,小宇心一横,侧过身面对他,嗓音不亚于集训喇叭。
“林哥!我喜欢你好久了……从小时候在马术课上你救了我,我就喜欢你了。我这次就是为你而来的,本来只想远远看着你就好,但你在山上那样照顾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听说你刚分手了,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一时间,半个区域内鸦雀无声,唯有山风尴尬而过。
小宇的勇气用完了,身形抖如筛糠,还没等来林圃的答复,雁放一口酒险些喷到篝火堆里造成事故。
他顾不得擦嘴,眼睛如铜铃般瞪向懵逼的林圃,“我去!四凤来了。”
“据相关媒体报道,本市成立五十余年之久的企业朝远于今日凌晨突然宣告破产,其责任人高某如今下落不明,此前朝远与恒盛的盛大合作仪式……”
雁商抬手将大屏静音,画面里实时记录的讨债声势显得夸张而可笑。
“消息昨晚放出来,已经吩咐人去找了。”叶阮站在办公桌一侧,抽开拉线文件夹,把几张资料放到紫檀岸面上,“他的妻子女儿还在本市,高丰达本人应该也没有离开。”
雁商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在资料上停留,反而带着笑意转向叶阮:“那你应该有调查到,两个月前,他的妻子已经与他离婚。”
叶阮顿了一下,“是。”
“协议当天是他的律师出场,一个连孩子抚养权都毫无争取意向的男人,你认为亲情足以成为他的威胁吗?”雁商笑着反问,似乎深谙人性,又命令道:“把人撤回来吧。”
叶阮噤声,早该清楚,或许有些人没有常情。
雁商搭在岸面的指尖点了两下,他乖顺地走近。
“不过你最后一句倒是猜对了,他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雁商把那些无用的资料挥开,桌面留出一块空地,待叶阮坐上去,他拿手温了温他的膝盖,“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钱?”叶阮答,眸光盯着他无名指那枚古旧的银戒指看了一眼。
那其实是样式很普通的一枚小克拉婚戒,边缘看上去饱经风霜,已有泛黑的痕迹,与持有者的身份极不相符。
但雁商很宝贵这小玩意儿,收在书案右侧最上层抽屉里,偶尔来了兴致会翻出来戴上。
这背后象征的意味让叶阮本能的抗拒,因为配对的另一枚在他那里,而在更早以前,也戴在另一个人手上。
雁商的表情有一刻的舒缓,指点迷津道:“找到之后告诉他,你可以向他提供帮助,不必透露集团和我。”
叶阮半知半解地应允,他自然不会透露雁家,否则高丰达就会发现这是一盘专为他而布的棋,走到穷途末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雁商轻笑一声,随口道:“倒退二十年,高家地位显赫,连我都要忌惮,可惜小辈无能,这么快就把家业败在手里了。”
叶阮仔细回想这整件事,如果雁商想击垮高家,那他的目的早已达成了,何必还要设计让高丰达签字抵押公司,朝远现在已人去楼空,不过是个烫手山芋。
放在膝盖的手顺着腰线爬进来,银戒指的冷血顷刻间被体温暖热,雁商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想说什么?说出来。”
叶阮吃痛,肩膀内缩了下,呈打开的姿态后撑着桌面,“我不明白,您要朝远有什么用?”
雁商的手抽出来,帮他拉好衣摆,好整以暇的从一旁抽屉中抽出一袋密封文件。
“我要的不是朝远,是高家那块地。”他站起身,换成俯视的姿态看着叶阮,犹如在透过他看向谁,“他之所以不走,是不甘,也是不敢。高家的地皮还在他手里,是万不得已的筹码。”
叶阮接过密封文件夹,里边装的是什么一目了然,他短暂沉思,“您要我以清偿债务为交换条件,换他手里这块地。”
但那毕竟是高家的祖业,如果轻易拱手出售,恐怕高丰达往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如果他不答应呢?”叶阮踌躇着问。
“他会答应的。”雁商淡淡道,把一旁的抵押合同并压在叶阮手里的密封文件夹上,“你也算是追讨方呢。”
雁商费心要得到的地皮,按现如今市价估算大抵不如从前,算来算去也是一笔赔本买卖。叶阮的红指甲摩挲着那张纸,复又松开。
“这不像是您的风格。”半晌,他评价道。
听罢,雁商很松快地笑了笑,“你期待听到我什么指示?逼他让出地皮之后把他扔给那群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讨债方?”
叶阮仰视着他,不言语,眉眼是探究的。
雁商抬手,粗粝的拇指在他细嫩的脸颊刮了刮,“你自然不记得了,二十年前你母亲就在那栋大楼里工作。”叶阮抿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