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去看星星?”薛映道。现在约莫三月末,下弦月露出小半边,并不明亮,与此相反,这个时候的星星总是最多的。
“今夜外面有风。”温承道。
“今天风很小的,我多穿件衣服就好了。”薛映牵他的手,把他拉到衣架旁边,挨个罩上披风,前往藏书阁。
王府里藏书阁的最上面并不是屋脊,而是一个露台,这原是为着方便晾晒书籍所建,今天正好上去看星星。
两人熟门熟路地去爬藏书阁的楼梯,没一会儿,站在了露台上面,薛映打量了一圈,露台上面还修有围栏,既是防止上去的人摔倒跌落,也是怕突然来一阵旋风将藏书吹走。
因着要观星,露台上面已经铺好了软垫子,薛映和温承躺在上面,一起看着星星。
躺在上面,不用仰着头,薛映觉得很惬意,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些过去的画面:“小时候天气很热时,我们会躺在外面睡觉,躺着睡不着的时候,便会看星星。”
“躺在房顶上吗?”温承问道。
“躺在草席上。”薛映同他讲,“房顶多陡啊,哪里能躺得了人。”栖县常年多雨,为着排水快,屋脊都建造得陡峭。可夏天的虫子又很多,若是躺在草地上,那更是不得了,于是大家在草席上抹上药水,躺在上面。
“有没有喜欢的星星?”温承问道。
薛映指着北边的那颗星星:“我喜欢那一颗。”
天上的星星实在太多了,薛映随手一指,温承自然无法分辨,又问道:“哪颗?”
安宁的夜里,望着同样静谧的夜空,薛映靠在温承的箭头,说话愈发随意:“你猜猜看。”
顺着薛映指的方向,温承随便猜了一个。“北辰星?”
“你怎么知道。”薛映很高兴,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中了。
“这颗星星在正北方,夜里可以用它来分辨方向,很多人都认得。”温承道。
于是语速很快地说道,“这颗星星看起来就很远。”而他小的时候,就向往着很远的地方。
温承握住他的手,又道:“我记得在九凤山里,看不到这颗星星。”当时他们在山中寻路,晚上的时候他会看星星辨别方向,但那些在北方极其明亮的星星却与别的星星分辨不太出来,没有那样的清晰。
“是的,有的季节压根看不到它。”薛映小声道,“好像很多地方看到的星星是不太一样的。我听那些去过海上的客商说,往南边行去,那边看的星星和咱们看的星星也不太一样。”
“西北那边看星星也与这里不同。”温承道。
“那边看星星是什么样子啊。”薛映问道。
“西北地面很宽阔,夜里往远处看,天和地都连在一起,星星看得也更清楚,就像要垂落下来一样。”温承与他细细说起来。
“感觉和在山上看有点相似。”薛映嘀咕道。
在房顶上看星星,其实看不出什么花样,温承道:“下次若想看星星,带你去钦天监的观星台看。”
“那里有什么?”薛映好奇道。
温承道:“有些看星星更方便的东西。”
“好。”薛映很快答应他。对薛映来说,在京城的屋顶上看星星除了能和过去对比不同以外,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对他来说,温承同他黏在一处,无所谓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们继续看星星,薛映指着从前在南方看不清楚的星星,一一问起温承。那些常用来指引方向的星星,温承很是熟悉,还有的不太熟悉,温承便寻摸着到时候在钦天监寻个人,让他细讲一讲。
“那颗星星是什么?”薛映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有颗星星的颜色与周遭不同。许是因着先前是云彩遮蔽,一直没有看见,现在终于是瞧见了。
温承沉默了下:“荧惑。”
“我记得,这颗星星大约不是吉兆。”薛映想起古书里的一些记载。当这颗星星在心宿区的时候,便是凶兆。而这颗星星,恰好便停留在那里。
薛映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温承,问到:“那他会不会疑心你?”
“不必理会。”温承将他往怀里揽了些。
薛映见他不太想提,但还是很担心,紧接着又问道:“我记得,王府立世子是要经过皇帝准许的,他会同意吗?”
“皇兄在世时许我选择自己的孩子立为世子。”温承道。先帝在世之时,为了避免今后乱局和亲族相残,做了不少布置。
“你的哥哥对你挺好的。”薛映感叹道。
“他是很好的兄长。”温承低声道。
薛映知道温承与先帝关系很好,不想再提兴和帝那个扫兴的家伙,于是与他又一轮看星星。这一次他们讲的事情更加轻松些,快要睡着的时候,薛映在朦胧中想,下次他们还可以一起看月亮,可以早一点,不必等到中秋。
满月酒到来的那天,端王府宾客盈门。
京城众人已然感受到风雨欲来之势,人人都看到了形势微妙,知道来端王府喝满月酒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若是不喝,谁又知道人家叔侄会不会真的翻脸?
前几年,兴和帝亲政之后,人人都猜温承便要倒霉,谁料如今兴和帝待这个亲叔叔再三礼遇,年前甚至带着御医在府内看了一回。这让众人又迷惑,又觉得合理,于是大家还是看着宗室的动静,几个老王爷依旧欢欢喜喜地上门送礼,他们便也跟着去。
他们算账算得很清楚。没有哪个皇帝会大肆地剿灭自家的宗室,就算是杀,也不可能全杀了,若是大家都去,而他们几个不去,也难免怕温承记上他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