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明白过来,原来导游是在向大家介绍酒店的特色服务。
“房间里完全模拟真实的闭关环境,没有房卡,没有电视,没有任何现代设备,可以说除了打坐用的石床什么也没有。团里如果有人想体验闭关修行的,我可以为大家申请。”
讲到最后,她最后报出了一个价格,原本听得兴趣盎然的周可立刻没了兴致。她刚大学毕业不久,只工作过半年,手里的积蓄不多,报了这样一个称不上高品质的旅行团,就已经让她的银行存款急剧下跌了一小半。
围观的人里有摇头的,也有直接抱怨价格昂贵的。他们中不乏退休老人,看穿着打扮都是十分的体面,但这样的价格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在城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一个酒店的特色房间一晚也不过一万,但这家酒店的闭关室竟然要三万块一天。
酒店的前台接待员是个圆圆脸的女孩,她面带微笑,端坐在吧台里,一会儿看看众人,一会儿又盯着导游,似乎在看什么好玩的滑稽戏一样。周可觉得她的笑里满是见惯了的嘲弄。
导游解释着:“这是静室,只有两间,已经被预定了一间,还剩下最后一间,想要体验修行的人一定不要错过。当然,没缘分的呢也可以去景点逛逛,感受在大自然里修行的乐趣。”
什么样的人会花费三万元住进这样一家荒僻酒店的静室里?这家酒店本身已经够原始够寂静了好吗?装修得像个半途而废的古堡,设备都老化了,假装成灯笼的走廊灯比蜡烛还要黯淡,隔音也非常不现代化,夜里还能顺便听听野生动物的嚎叫……
周可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转身走上嘎吱嘎吱叫唤不停的木楼梯。
“嘶——”刚迈上第一级台阶,她就忍不住叫出声。
疼,实在是太疼了,小腿像是被无数根针穿透了一样,酸痛无比。果真不该去通天梯,这就是不听别人忠言劝诫的下场啊。
酒店只有四层,电梯是没有的,周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好容易爬到二楼。她靠着墙,在背包里摸索房卡。走廊昏暗,她房门口的灯似乎即将报废,灯笼投下的暗红光晕在灰色墙面上鬼魅般闪烁不定。她脑中莫名其妙地跳出大学时和室友挤在一起看过的某部恐怖片。
明明是建在阳光充裕的岛上,这座酒店内部的光线却差得离谱,尤其是走廊,即使在中午,也和半夜十二点一样昏暗。
忽的从不知什么地方,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周可本能地环顾背后,背后是一堵冷冰冰的墙。这座酒店的所有房间都分布在同一侧,另一侧是灰墙,虽然不知缘由,但从整个酒店的建筑外观上看,墙后确实不该有房间。没有房间,那自然不可能有人。那哭声是……
女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从这面墙后传来。她感到有一股冷气正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她吸了口气。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一个遍览群书——主要是推理解谜类小说的二十四岁女孩,她和别的女孩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遇到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不会失去理智。即使内心已经被恐惧占满,她还是会集中精神,调动所有的智识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周可冲楼梯口叫了一声:“有人吗?”
脚步声停下了,接着又响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向她走来。
渐渐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光晕里,她莫名松了口气,“是你啊。”
是那个在海边遇上的男人。
“什么事?”男人难得没有无视她的话。
“我听到有人在哭。”刚说出口,她才发觉不对,那个女人的声音消失了,不,不是这一刻消失的。
男人专注地听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没有人在哭。现在没有。”
这句话很古怪,“你之前也听到过吗?”
男人没有回答,转身走开了,不远处又响起脚踩在木楼梯上的嘎吱声。
真是个冷漠的怪人。想起他在悬崖上说过的那句“即使看到了也毫不关心”,她忍不住在心里对他作了道德判断。
她找到了房卡,正要打开门,隔壁间的房门忽的开了。
女人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可,身子往后一撤,似乎想退回房间。
借着那点闪烁不定的灯光,周可勉强看清了她的脸,“小雪阿姨?”
“哦,小周啊。”女人说着,身子已经钻进了门里。
周可有些尴尬,在她的第一印象里,欧阳雪分明是个健谈的女人,可自从被周可撞见她和丈夫拥抱着一起看风景后,她再见周可时就只会说这句话了。
有时候人不能只看第一印象,大抵那些在初遇时表现出来的开朗健谈,只是某类人刻意习得的社会技能,类似于社交技巧。
她进了房间,踢掉鞋子,扑到床上,本来只想休息一会儿,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个男人的咆哮声惊醒的,猛地坐起,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小雪阿姨!
她眼前忽的出现那个男人鹰一般冷硬的目光,那目光只闪现了一瞬,却令她无法忘却。
她套上鞋子,顾不得梳洗,冲出门,跑到隔壁房门前,大声叫道:“小雪阿姨,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门。
她在门上敲了敲,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或者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她又拍了拍门,高声叫道:“小雪阿姨!史先生!”连着叫了几声,旁边的门开了,老李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