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偏过头擦了下眼角,“这说的是你吧。”
他可还记得她第一次看他的眼神,那不加掩饰的惊艳,双眼都看直了,怀疑她是别人先帝安插的棋子时,他还真考虑过用美□□惑他。
没想到最后是他先沦陷了。
“把这白发拔了吧。”朱然看见这跟白发就心痛,她不应该这么早就染霜的。
张寒英把头发从他手中抽开,摇头道:“不要,这样挺好的。”眼睛正好扫到他的头发,笑着道:“正好白头到老了。”
朱然身子一直不好,好几年前就填了华发。
“对不起,我因私心留住了你,可却不能陪你到老,留下你一个人,你别怪我,我不想你恨我。”
两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和她聊这个,这些年来,张寒英心里也清楚,他那么聪明,怕是早就怀疑她了。
可她不说,他就不问,他不问,她不提,两人就这么默契地把这事埋到了心底。
泪水模糊了他的轮廓,张寒英笑着摇头,“没有,是我愿意的,我甘心情愿留下来的,你知道的,我喜欢你的美色。”
朱然点头,“嗯,我知道你喜欢我。”
还是这么喜欢占她便宜,朱然伸手让她躺到他身边。
这次病情严重,朱然一直都不让张寒英和他同床,见此她飞快踢掉鞋子爬了上去,就像往日无数个夜晚一样,窝在他的怀里。
只是这个胸膛变得瘦骨嶙峋,再也没有以前舒服了,张寒英使劲贴近他,把头歪在他的脖子处。
“是不是不舒服?”朱然问道
张寒英摇头,柔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脖颈,他像以前一样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这些年我一直私下让钦天监在算天象,前些日子,他们来禀,说可能不久后就会有一次异象,但他们也不确定是多久,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等我走后,若是能回去你就回去吧。”
张寒英摇头,她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给她想办法。
朱然叹了口气,给她抹去眼泪,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她回去,掌握先机。
可自他被下药后,太医说他不得享常人寿数时,他忽然就改变了想法,若是他不在了,留她一人在这世上,他不放心。
“孩子们都大了,你也不用为他们操心,他们有他们的大哥,正儿能照顾好他们的。我走之后你就住到外面去吧,你不是一直觉得这宫里被围的四四方方,憋的人难受吗?我给你安排了个庄子,你住到那里去,或者你有喜欢的地方,就重新买一个,怎么样?你一直都想四处走走,到处去看看,以前你被绑在宫里,以后你可以去看看。”
张寒英不想听他这安排后事的口吻,听着就觉得不详,她捂住他的嘴,不想听。
“不要,我们一起去,我不想一个人。”
宫里到处都是他俩的身影,他不想把她困在这里陷入无尽的悲伤,“我一直在的,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你替我去看看我们的大好河山。”
张寒英咬着牙没有松口,朱然叹了口气。
窗外天色渐明,一夜又度过去了,张寒英松了口气,外头人多了,声音都传到了暖阁。
“孩子们等下就过来了,你回去歇歇吧,晚上再来陪我。”
张寒英守了一夜,又说了大半夜的话,两人都有些疲惫,“那你也睡一会儿了,我就在旁边歇一歇。”
她起身往外走,朱然拉着她的手不放,张寒英走近,问他:“怎么了?”
朱然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的幸运,我好像还从来没说过,我又多喜欢你。”
张寒英闻言笑了,“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就好,若有来生……”话又被他咽下去了,谁知道来生是什么样的呢?
张寒英没有发现他异常,见他今日精神比昨日好,心中也高兴,她低下头贴着他的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含了一下。
“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是爱你。”
朱然嘴角翘起,轻轻回咬了她一下:“快去歇息吧。”
张寒英刚走处门口,就见到二儿子带着弟弟妹妹过来
“母后,是不是父皇的病好些了。”小女儿见母亲脸色有着笑意,拉着她的手问
“那是当然,你父皇肯定是一日比一日好,你们进去别打搅他,他睡了的话你们就出来,知道吗?”
三兄妹在暖阁坐了好一会儿,见父皇睡的熟,小儿子和小女儿还要去文华殿读书,正要离开,没想到朱然竟然睁开了眼。
还来不及问安,就听他说道:“去把你们大哥叫来。”
朱霖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个时辰刚好早朝,父皇这个时候找大哥,他声音有些发抖:“父皇,我去叫太医。”
小女儿长宁也慌了,急忙要往外跑:“我去找母后。”
“别……别去。”朱然叫住了小儿女。
“先把你大哥叫来,快去,先别惊动你们母后。”
太子朱正刚刚上完早朝,就听到父皇找他,急匆匆地往坤宁宫跑去。
走到一半,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吩咐身边人去把阁老们找来。
太医早就跟他交代过实情,说他父皇也就这几天了,哪怕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他依旧害怕,伤心,可他是太子,还是兄长,他必须坚强。
他脚刚踏进暖阁,弟弟妹妹见到他就好像见到了主心骨,一个个眼圈红红地委屈看着他。
“正儿,过来。”
朱正有些迈不动步子,他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父皇,拉住他的大手,像小时候一样,让他摸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