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发髻,松松挽就,早已钗环脱落,只剩一片光洁深鸦的乌丝压着雪颈与香脯,微微沁汗的雪肤,薄而晶莹,血管轻细,如蛛丝般细腻地沁出红痕。
卿卿不惯被他打量,也不知怎的,浑身都不自在,她压着嗓道:“我……我已有一个小妾!”
她挺胸抬头,咬唇盯着谢律,强迫自己不能输了阵势。
谁知反引来他的一声轻嗤:“小妾啊。”
凉薄的声音落下:“打发了。”
卿卿愣住,“为什么?”
但淮安世子的这句话听起来根本不是建议,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命令。
却没有人能怀疑这句云淡风轻的命令的力量。
谢律轻笑道:“你不打发他,如何嫁给我?小娘子花容绮色,令我心折,谢某愿出明珠十斛,请小娘子笑纳。”
卿卿这才明白,自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秦尧被谢律吓跑了,而谢律呢,谢律又有谁能吓跑?
卿卿固然不愿,可面前这尊大佛,淮安世子,谁能得罪得起?
“谢修……”顾兆年出现在谢律身后,一拍他肩膀,后头的一个“严”尚未吐露,谢律蓦然拧了修眉,顾兆年恰恰好一个酒嗝上来,打断了,他哈哈大笑,一把勾住谢律之肩,“让我好找!走,喝酒去!”
目光转到卿卿身上,眼眸唰地亮起,“咦?哪里来的娇滴滴的小娘子?”
说罢又对谢律啧啧摇头:“我以为你真的不近女色,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谢律颔首失笑,“还真被你说对了。”
卿卿的心跳倏地加快,不知哪里来的错觉,竟觉着谢律的音质有些耳熟。
这当然一定是错觉,堂堂谢世子,怎可能与她有过交集。
顾兆年表示惊讶,不过,谢律又失望一叹:“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人家没看上我。”
顾兆年又是一惊:“不能吧。”
谢律朝他不无遗憾地点头:“是真的呢。”
顾兆年也道:“那太可惜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交谈,全然不顾卿卿站在那儿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发丝冷到脚底心,又气又窘,无可奈何。
顾兆年安慰性地拍拍谢律的肩头,“喝酒去,女人没甚好的。”
他要将谢律带走,卿卿也正盼着他把谢律拖走,可惜谢律身如磐石,非但没动,顾兆年也停了下来,谢律凝视卿卿敢怒不敢发的杏眸,温柔地叹息:“小娘子,谢某确是真心的,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心甘情愿入我彀中。”
卿卿想吶喊一声“做梦”,可是谢律已经错开了眸光。
他与顾兆年一道走了,卿卿还僵着手脚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