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寒似笑非笑地看她:“为何来迟?”
姜雪漪敛眸沉默了一瞬,红唇轻轻抿起:“妾身被韶妃娘娘罚跪于御花园,所以耽搁了。”
几个呼吸过去,殿内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沈璋寒等了半晌就得了这么个回答,不由气极反笑:“没别的说了?”
姜雪漪这才缓缓抬起头,安静地对视上陛下的眼睛。
她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睛。
温婉多情,像会说话,笑时稍稍一弯便盈满春水。
沈璋寒从前只知道她温柔体贴,风雅识趣,也知道她聪慧过人,最能让他舒心。
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这么轴。
她又没做错,韶妃罚她,既来了他跟前也不知道哭一哭?他都问到跟前了,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谁不立刻哭天抹泪的进来向他哭诉,就算罚不了韶妃出气,也得从他这捞点好处。
姜氏的女儿是善解人意不假,却也不能软得像个包子,谁来了都能捏一把。
好歹是尚书嫡女,又不逊于韶妃的身世,他宠着她,就是让她受气的?
堂堂天子在跟前,竟还越不过一个韶妃吗?
沈璋寒冷嗤了声,偏过头:“林威。”
候在外头的林威愣了片刻。
在他的猜测里,这会儿应当正是陛下和姜贵人郎情妾意的时候才对。姜贵人无故受罚本就可怜,又是在陛下跟前,加上偏殿里什么金创药化瘀散都不缺,他在殿外伺候就够了。
可这才几句话的功夫,陛下喊他做什么?他不敢多想,忙抬步进去,迷惑道:“陛下唤奴才是……”
沈璋寒冷睨他一眼,嗓音颇淡:“带着姜贵人去偏殿候着,叫个医女过来上药。”
“这……”林威虽疑惑不解,却不敢违抗圣意,只能低头应下来,垂肘摆手,示意道,“还请姜贵人跟奴才来。”
姜雪漪定定看了陛下好一会儿,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讲,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艰难地挪动脚步向他屈膝,忍耐着撕扯的痛楚,温柔嗓音放得轻缓:“妾身遵旨。”
她跟着林威亦步亦趋的去到偏殿内,主殿内再度恢复了静谧。
林威实在想不通,忍不住问:“小主怎么从里头出来了?陛下其实是很关心您的,您未到时就问了好几回呢。”
姜雪漪长睫半掩:“许是陛下不喜欢我这幅样子吧。”
听见姜贵人这么说,林威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但陛下的心思一向是猜不透的,更别提是和姜贵人两个人之间的事,他虽是御前首领太监,却也不好问的太过,只能稍稍宽慰几句便退下了。
扶霜从外头进来服侍自家小主褪去鞋袜坐到偏殿的床上,帷幔落下,隔出一方安静的小空间。
她跪得虽然不久,但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皮肤何等娇嫩。鹅卵石小路太过坚硬太过凹凸不平,这会儿脱了衣衫一看,皮肤已经红了一片,隐隐有青紫的淤痕,像火烧一般疼。
医女等会儿就会来了,扶霜不好随便找些药给小主涂上,只能对着膝盖轻轻吹凉风,好歹能缓解一点。
姜雪漪拦住她的动作,反而摊开扶霜的手,把自己的手帕解开,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替她细细擦拭:“今日的事,你跟着我受苦了。”
扶霜的鼻尖骤然一酸。
她压抑着声音,眼里却有感激和怒火,恨不得狠狠扇陶贵人两耳光给小主出气:“奴婢和旎春自小跟着您,您待我们如姐妹一般好,入了宫以后也是事事优待,哪儿来的受苦?”
“您受苦是奴婢无能,是奴婢没能护住您。”
姜雪漪为她撒上止血消毒的药粉,轻声道:“韶妃位高势大,连我都只能避开锋芒,何况是你。”
“咱们刚入宫,根基不稳,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事事都要小心,时刻都要提心吊胆。”
“可咱们不会一辈子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