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书宁又陪荣蓁饮茶,几盏过后才起身告辞,荣蓁开口挽留她在府上用膳,孔书宁却连连推拒,逃离了这儿。
荣蓁低头轻笑,子芸走了过来,同她道:“大人,殿下说已经备好晚膳,让您过去用膳。”
荣蓁道:“殿下只备了我二人的晚膳吗?”
子芸老实答道:“殿下说再多几人也是有的,只是她们未必敢留下来。”
看来这已是心照不宣之事,荣蓁觉得有些好笑。
宫宴那日,荣蓁同姬恒一起入宫,辇车缓缓驶入宫门,恰在这时,另一辆马车停得急了些,险些冲撞了他们。
辇车也立刻停了下来,荣蓁扶住了姬恒的身体,隔着纱帘,姬恒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只见那马车的帘子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女子面庞,像是认出了姬恒的辇车,连忙从马车中下来,同姬恒赔礼,“方才马儿一时失控,险些伤了人,还望殿下恕罪。”
姬恒声音冷淡,“却不知阁下是?”
那女子连忙自报家门,“臣名唤韩云锦,已故云侍君是臣兄长。”
姬恒道:“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莫在如此莽撞。”
那女子极其谦卑,“多谢殿下宽宏,臣记下了。”
辇车重又行驶,姬恒见荣蓁面带疑惑,为她解释道:“这云侍君便是明贤的生父,病逝后被追封为云君。他出身韩家,方才这韩云锦也就是明贤的姑姑,有这层关系在,我也不好再训斥她。且我去岁听皇姐提起过,说云君的妹妹功课甚好,颇有才情,后来春闱考取了功名,调任到地方做官。”
荣蓁略一思忖,“陛下既然提起了她,想来也是有所安排吧。”
姬恒明白她的意思,明贤若是被立为储君,父族不可太过显贵,以免外戚擅权,但也不能不成助力,否则明贤的位置也无法安稳。陛下是有心要提携韩家,才会让韩云锦入宫赴宴。
不过是一件小小插曲,荣蓁并未放在心上,入了宫后她与姬恒先去拜见了太后,太后瞧见他们二人并肩走来,单从相貌上说来,倒是极为相配。太后本是不待见荣蓁的,可姬恒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人,他也曾年轻过,如何读不懂那里面蕴着的情意,开口的话便也就宽和了些,道:“都起来吧。”
明苓正在太后宫里坐着,瞧见荣蓁他们进来,眼神亮了亮,太后留姬恒说几句话,荣蓁便到殿外等着,不一会儿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不是姬恒的,荣蓁回过头去,“公主怎么也出来了?”
明苓几步走到荣蓁身前,仰头看着她,“是我听他们说荣大人今日会来,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荣蓁眼神柔和,“公主是想让我教习你武艺吗?今日恐怕不成。”
明苓摇了摇头,“我听说你去了益州,还破了大案,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很是羡慕你可以走出都城去,益州好吗?”
有些黑暗是她这个年纪无法想象的,荣蓁不愿打破她的憧憬,“益州自然是好的,将来还会更好。”
明苓眼神里含着向往,“少师说等我到了十五岁成年之时,便会有自己的封地。”
在她的心里,怕是只有那块封地才是属于她的,自知无法与明贤争什么,索性什么也不去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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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连甚少露面的君后也来了,坐在女帝身旁,君后无所出,而两位公主生父都已不在,只是不知君后生性淡薄,还是女帝有所考量,并未让她们二人养在君后名下。
女帝看上去颇为开怀,赏赐明贤公主许多宝物,明苓的眼神有些落寞,她看着那些t宗室们觥筹交错,面容上带着笑意,却都是为了明贤。她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饮了下去,而后被呛得咳嗽起来,杯中剩下的酒也撒在了衣袍上,姬琬瞧了过来,道:“不能喝就少饮些,有些事不是你该逞强的。”
本是关心的话,可明苓越听越是心酸,借着更衣之故离席。
姬恒看了荣蓁一眼,低声道:“皇姐也是口硬心软。”
姬恒倒是很在乎她的感受,荣蓁轻声道:“我虽然双亲早逝,却并没有被冷落过,从前有祖父疼护,后来又有颜姨母将我视如己出,故而看见明苓这般,有些感叹罢了。”
姬恒低声道:“帝王家少有真情,将来她会明白的。不过比起那些穷苦的人,明苓已经过得很好了。”
酒过三巡,君后身子不耐久坐,便先回宫了,而姬琬也去更衣,命众臣宴饮不必拘束。
荣蓁与姬恒说话间,韩云锦已经走到明贤公主桌前,一旁的宫侍同明贤公主说着两人的关系,韩云锦道:“公主比去岁见时长高了些。”
明贤这才记起来,唤了声姑姑,韩云锦忙道:“殿下尊贵,宫宴之上,臣实不敢当。”
姬恒示意荣蓁看过去,没多会儿功夫,只见姑侄两人已颇为亲昵,“这韩云锦倒是长袖善舞。”
姬恒所言不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韩云锦已经端着酒杯来向姬恒二人赔罪,姬恒一向不喜这种阿谀奉承的人,明着是赔罪,可放在别人眼里倒像是同他宁华帝卿攀上了关系,故而姬恒只道,“赔罪就不必了,本宫说了,只是一件小事。”
韩云锦不是察觉不出姬恒话里的冷淡,却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笑来,或许他日还会同朝为官,荣蓁不好让她挂不住颜面,举起杯来,替姬恒饮下了。
等韩云锦走后,荣蓁摇了摇姬恒的手,“何必同她生气,原本就不值得。”
姬恒也是明白,同她道:“日后再有这等宫宴,我只怕要借口身子不适,不能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