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陆嘉幽幽道:“若不是梦境呢,若真的有恶鬼寻仇又当如何?”
陆嘉状况显然不对,邱霜自作主张,让人请陆蕴进宫。即便服了安神汤,陆嘉仍旧不肯睡下,仿佛只要闭上双眼,那些噩梦又会来临。
等陆蕴进宫时,内殿已经僵持许久,陆嘉情形不对,郑太医不敢离开,直到见了陆蕴,他方才松了口气,将殿中守着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陆蕴的手臂握住,“母亲,救救我……”
陆嘉前些日子对她的威胁和嘲弄犹在眼前,如今竟又这般疯魔,连陆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长子似乎得了疯病,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像是真的疯了,“小皇帝长不到成年,我,你,还有陆家,我们的依仗若是不存在了,便真的要败了。”
陆蕴眼眸睁大,“不能成年?这是何意?”
陆嘉道:“她先天不足,活不成的。郑太医已经看过了,母亲若是不信,便召郑太医来问。”
这消息对陆蕴而言如晴天霹雳,可陆嘉后面的话,让她恐惧更甚,“小皇帝若保不住,下一个要继位的许是安平王的子嗣,这毕竟还是景帝一脉,但安平王是被先帝逼死的,她的子嗣继位,会优待我这个太后吗?”
“你……你想做什么?”
陆嘉嘴唇苍白,“能消弭罪恶的只有罪恶,安平王的子嗣家眷被圈禁在宗正寺,她们不能留。”
陆蕴猛然挣开,“你疯了?”
陆嘉声音低哑,道:“我没有疯,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不成?还有,请大师来宫中做法,将那些恶鬼全都赶出去!母亲若是不肯帮我,我便自己去做,我若出了事,小皇帝的病情也瞒不住,母亲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时便满意了吗?”
陆蕴退后数步,陆嘉紧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许久之后,陆蕴才道了句,“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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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宗正寺传来消息时已经入夜,恩生叩门后,荣蓁披了外袍从榻上起身,姬恒也被惊醒,荣蓁按住他的肩膀,“没什么事,我去看看,你继续睡吧。”
宗正寺的官员候在正殿外,荣蓁大步走过来,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宗正寺官员连忙跪倒,“摄政王容禀,安平王君今日用了晚膳后,忽然腹痛不止,臣让人请了医官过来,一番施救,却还是没有救回,又请了太医院的郑院判来看,只说是中毒而亡。臣不敢耽搁,将庖厨及送膳之人控制住,可为时已晚,送膳之人被发现死在了房中。臣夤夜禀报,愿担罪责,求摄政王责罚。”
荣蓁神色微凛,问道:“郡主如何了?”
官员道:“郡主积食,晚膳搁置未用,这才逃过一劫。”
荣蓁捏紧了外袍,只道:“交由大理寺去查吧。还有,准备安平王君入殓事宜,将郡主移到别的院中。饮食起居皆交付到你手中,若是还出差池,你知道后果!”
大理寺那边很快查清,送膳之人虽死,但家里却有一迭银票藏于墙中,大理寺循着银票的线索去查,将买凶之人抓获,那人却一口咬定是为郑玉报仇,而后咬碎牙间毒药,自尽而亡。
郑玉出事之后,她从前的部下将恨意寄于安平王身上,有些甚至不满荣蓁保下了安平王子嗣与正君的尊荣。若是传扬出去,的确说得通,但荣蓁却不相信,做下这事的人,显然是想让荣蓁留出余地,她若执意追查,会对郑玉官声不利,让她进退两难。
荣蓁思索数日,还是让大理寺结案,她去宗正寺看望时,那少女失了父亲,望着她的眼神也阴恻侧的,“究竟是郑将军的人想杀了我们,还是摄政王想除去祸患啊?”
面前少女不过十几岁,与她当年见到明苓之时一般无二,可少女望着她的眼神里藏了恨意,“母亲自尽前曾说过,这京中唯一能保住我们命的人或许只有荣大人,可她不知道故人易变,现在最想要我们命的人也是荣大人。我父亲死了,眼下摄政王若是再取我的命,我母亲的暗部会将你做的事传扬出去,孰轻孰重,摄政王仔细考量吧。”
即便再相似,也不是当年那个追着她拜师的少女,荣蓁道:“你以为是我要杀你们?”
少女沉默着,显然对此深信不疑,荣蓁冷笑一声,“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你的命不会被人取走。至于你父亲,我已经让礼部筹备他的丧仪,与你母亲合葬一处。”
即便知道缄默是最妥帖的做法,可少女却藏不住心事,“这是你欠我们的,当年你若肯搭救,我母亲不会死。你放任了一切,还要我对你感激涕零吗?做梦!”
荣蓁未再停留,她从不觉得自己亏欠明苓,但相识一场,有些事也算还清了。
终章(上)
宗正寺发生的事并未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只是那些背地里的议论却难以停止。
秦楚越倒是找了来,许是怕荣蓁误会,“这件事属下并不知情。”
秦楚越急着解释倒也有缘由,从前安置安平王家眷之时,秦楚越曾提过顺应韩云锦之流的想法,斩草除根,但荣蓁没有采纳,而是保住了明苓的王君及子嗣。
荣蓁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并未疑心你。”
秦楚越也是知道朝中流言蜚语的,“前朝帝王身边有武德使,可刺探监察官员,不如您……”
荣蓁轻笑一声,“查了又如何?人心本就难测,我将那些人全都杀了吗?更何况你也说那是帝王之权,我如今只是摄政,逾越了。”
秦楚越虽为荣蓁心腹,但有些时候也看不透荣蓁,天下权力已经握在她手中,废幼帝自t立也不是不可,即便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只差一步便踏上那个高高的位置,权臣再高,亦是臣子,秦楚越不信她不动心,可她偏偏克制住了这份常人难以抑制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