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被叶鸢的气势震慑到,一时之间失了言语,这一顶干涉朝中政务的帽子扣过来,让她将再多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看着叶鸢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刚刚还盛满温柔笑意的双眼中,如今满是她读不懂的肃杀之气。她第一次意识到,面前的女人真的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不是自家后宅里由着自己随意拿捏的新妇。就算再不愿承认,到了这时她也知晓了,若是叶鸢真的与她计较,自己当是绝对受不起的。
叶鸢看媒婆没再多说些什么,便又作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扯出些笑来:“还请您与丞相多担待些时日,若是我师父那边来了消息,我自会找人上门通知您。我就送到这了,您路上慢走。”
“你自己都说了,她不过是个媒婆,算不得什么,就别拿她当回事了。更何况,她嘴上不是也没能讨到什么便宜不是?”叶鸢安慰完术七又来安慰水三。
水三叹气道:“我不就是气不过吗?”随即压低音量骂道,“真晦气,这与何甘平沾边的没一个好东西!”
叶鸢双目放空地把玩着杯子,陷入了沉默。虽说她暂时将议亲的时间拖延了下来,但在丞相府的推波助澜下,这传闻喧嚣四起,对她接下来的动向是相当不利的。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即使是贵为天子的叶瀚英,也不欲与丞相撕破脸皮。而叶鸢,无论是作为将军还是公主,更不能,也不该与何甘平就此划清界线。哪怕是维护着面上的和平,演,也要演下去。
所以唯一能阻止这桩亲事的办法,就是让丞相府,自己提出退婚。而何甘平又如何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军权?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桩婚事,与丞相府所持有的立场相悖,变成一件让何甘平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
而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最简便快捷的方法,就是恢复公主的身份。既然何甘平想要支持晋西王,甚至已经将女儿嫁入了晋西王府作为投名状,那必然不会选择与当今圣上叶瀚英的亲生女儿联姻。
自前朝起,凡身为驸马者,不得入仕。按照惯例,若是何余升娶了当朝公主,做了叶瀚英登基后的第一位驸马,便无法在朝堂上获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何甘平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会在晋西王面前失去了信任。所以等到叶鸢恢复公主身份的时候,何甘平无论如何都会想出办法,自己找理由退掉这门亲事。叶鸢只需要等,等何甘平有所行动。
由此一来,叶鸢才是占理的一方,起码在面子上,不仅不会同何甘平交恶,反而瞧上去是他丞相府欠了公主叶鸢一个天大的人情。
只是如今,这莫须有的婚约已经被传的几乎人尽皆知,即使婚约日后解除,对皇家公主的名声只怕是也有所损害。
叶鸢长长的叹了口气,倒是也不能所有的好处都叫自己一人占了去,既想要算计何甘平要让他有所折损,又不想叫自己损失些什么,这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更何况自己成日里混迹军营,名声清誉这东西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只是自古女儿家的名声多会受到亲眷所累,自己退婚之后怕是委屈了乐安公主,无缘无故地被自己累了名声。
想到乐安公主,叶鸢双眉微敛:“水三,派人往宫中递个信,告诉乐安公主,最近这个状况,我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她举办的茶会我就不方便去了。”
水三本还沉浸在自家主子受的委屈中,正生着闷气,闻言气也顾不得生了,挑了挑眉又撇了撇嘴:“主子,我看您就是巴不得有点什么借口,好有不去那个茶会的理由吧。”
“你又知道笑话你主子了?”叶鸢佯怒道。“七哥你瞧瞧,如今我这主子当的叫一个委屈,随便什么水三水四都来笑话我。”
术七挠挠头,知道叶鸢也没生气,赔着一脸的憨笑道:“水三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就算主子心中这般想着,难道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就要说出来不成么?”
叶鸢发出“嘶”的一声,瞪了术七一眼,“好啊,你们两个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了。”
水三在一旁“嗤嗤”地笑着,一边假装附小做低:“诶呦主子,我们两个哪敢啊。”随即缓了缓神色,认真道:“不过您不去,乐安公主一定会失望的吧。”
叶鸢淡淡地叹了口气,“你明日去居安楼找格格帮我挑一件拿的出手的礼物来,权当是给乐安公主赔罪了。如今又不是我偏不去,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丞相府与我的八卦,我若是去了才是给乐安公主添乱啊。”叶鸢说话间眼神对上面前的两道质疑的目光,只好又小声补上一句:“虽然,我也确实不大愿意去罢了。”
提点
距那媒婆登门已过了十日。
在那媒婆走后第二日,水三到驿站替叶鸢送了封情真意切的家书。那信中用尽笔墨,铺陈开一位被心上郎君求娶的闺阁女儿满满的心事。叶鸢自己写完后,哪怕再多看那封信几眼,也不免觉得有些牙酸。
左右是应付丞相府的信,最终只会送达一个无人接收的地方,不过是为着做戏要做足了全套,以防万一,才需要多此一举。
与媒婆约定好的期限还远。十日已过,叶鸢没有向相府送去任何消息,丞相府也沉得住气,拿足了高门贵府的架子,甚至这十日间,叶鸢连何余升的面也没t见过。叶鸢心中奇怪,倒也乐得清闲。
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叶鸢坐在城主府的桌案后出神地想着,如今自己留在关州的人查出关州知府尹乐湛与何甘平素有勾结,虽然尚未拿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何甘平收了尹乐湛大量的贿赂,但只要抓到了证据,此人就是同何甘平在朝堂之上对峙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