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鹿苑众人并未起疑,裴映慈这便放下心来,本打算收拾一番便去落玉斋,谁知霍采英凑过热闹回来家中,急匆匆便要寻她。
她听了几句水榭的口角之争,又得知裴映慈匆匆离去,还担忧出了大事。
丫鬟奉茶上来,又被蕊冬支使到外头,裴映慈这才道:“我只觉着那鹿林宴也无甚乐趣,一帮臭男人有何好看?加之你又不在身边,我觉着好没意思,独自逛了会儿便先回来罢了。”
霍采英宽下心来,又噗嗤一笑:“那也罢了,不过你这话可有失偏颇。我瞧今儿圣上兴致大好,尤其对那探花郎青眼有加。”
裴映慈掰了块果子塞嘴里,稍稍扬眉,自是待她细说。
“那卢少灵卢小郎君生得相貌堂堂,不仅文才斐然,听闻也善骑射,在射院已招揽不少眼光。就连小公爷也与我说,若曹状元不是河东籍贯,还指不定谁是状元呢!”
裴映慈一怔,也不知那莫名拾得令牌之人是不是冒牌货……
她唇齿稍顿,细细抿着那果子沁出的酸甜汁液,眼眸轻眨,忽而问:“听着倒是我错失了热闹,那人就真生得这般出挑?”
霍采英肯定道:“别看他穿着不打眼,一身白衫瞧着便是旧物。可那身段往人堆里一站,我瞧着竟不输照连几分。”
裴映慈便有了八成肯定,那男人应当是卢少灵不错。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彼此的交集,心底又忌惮他的机敏,只盼令牌一事果真如他所言,既无证据便只当没发生过。
她缓下神,语气淡淡:“这话可仔细给照连哥哥听去,他免不得要计较。”
霍采英掩嘴咯咯笑:“哪还需我担心呢!就连皇上也当着大伙儿笑叹,若朝中有个年纪相当的公主郡主的,他倒想替卢小郎做媒许亲,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可见圣心所向。”
裴映慈闻言眉心一皱,暗暗称奇,只是她哪有等闲心思儿女情长,旁人前程再好也与她毫无干系。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霍夫人派迎红来传话,说是让霍采英去趟桐云院,秦家又送了些金器上门,她也好选几样成婚当日随身佩戴。
裴映慈一颗心本还高高悬起,生怕迎红话口一转,又说要她一并同去。
她若去了,自是今日鹿苑之事已传回霍府,免不了挨顿盘问提点。
岂料迎红说过此事,只是规矩朝她福身请退,再没多说半个字。
裴映慈一时糊涂,又见时辰不早,便拿取书作借口,心神不宁地独自去了落玉斋。
她推算很准,跟着秋涵一路走到书阁,便见陈九安推门从里头走出来,想是霍昭也才归家。
裴映慈提裙走进屋,见霍昭正在案前书写,她没出声扰他,信自绕到软榻边坐下,顺手拾了本书翻看,假戏也带些真。
她暗暗琢磨了会儿,又悄悄抬眸偷觑霍昭几回,也不知他是否已知晓水榭发生的事。
她毕竟一时冲动说了些浑话讽t刺那几个小姐,可天地良心,除了什么上赶子当嫂嫂,后边半句只是说那蓝衫女有眼无珠谬赞李二,绝不是……变着法儿骂霍昭猪狗不如。
更何况,若陆湘如霍夫人所愿顺利嫁进门,那就真变成她嫂嫂,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霍昭也该维护妻子,对她这来路不正的“妹妹”自要严厉约束。
与其到那时再秋后算账,不如今日早些说清楚,以免后顾之忧。
她这番小动作怎躲得多霍昭,他头也不抬,仍走笔龙蛇,只沉声道:“怎么了?”
裴映慈忽被点了一下,心底稍怔,这便转眸看着他,抿抿唇,犹豫半晌,最终决定跟他坦白。
“我今日在鹿苑见着了陆湘……陆姑娘。”她忙改口,显得规矩些,“你大抵也不清楚,我小时候与她们不怎么来往。”
她眨眨眼,还没接着说下去,霍昭却道:“我知道,你与她们合不来。”
裴映慈错愕一怔,杏眼微瞪,到嘴的话凝住了那般。
“你想说什么?”霍昭见她半晌不吱声,飞速抬眸瞥了瞥她,复又将视线落在纸上,“我不会替你结交朋友。”
裴映慈蹙眉瞪他,轻啧一声,就知晓他嘴里定没好话。
“谁乐意跟她们当朋友。”她嘟囔,又觉话题被霍昭扯远,忙改口,“我只是想与你说,我在水榭与她们起了口角,说了句……重话,难保不被人传出去,可我只是有一说一,问心无愧,更没针对其他人。”
霍昭总算搁了笔,转眸冷觑着她,“你也知晓这些话会被人传出去?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清楚。”
裴映慈愣住,他果真早就知道了……
“她们说我那些话,就不怕被传出去?”她不忿,很快回过神来。
“很重要么?”他反问。
裴映慈又是一怔,羽睫扑棱,无言看向霍昭。
他眸色沉沉,面无表情地凝视她,“三言两句就能激怒你,被人看穿心思,轻而易举拿住你的把柄,最后得意的是谁?”
“又或者,你的确爱慕李二,因婚事作罢痛彻心扉辗转难眠?”
裴映慈怒道:“可笑!”
“所以,你在计较什么?”他看着她,“如今究竟谁可笑?”
裴映慈哑口无言,明明觉着他强词夺理,这话刁钻古怪得很,可又一时说不出破绽,支吾沉吟半晌,这才道:“凭什么要我忍气吞声?她们管不住嘴,那大家都别管住好了。”
这话不免有些孩子气,纵然她立刻明白过来霍昭说的道理,甚至也认同一二,可在他面前,她总有些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