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手电筒灯光四扫,就更让人不舒服了,积水的反光隔着气窗玻璃是幽幽的,看得我眼睛直犯疼,好似水里有无数个阴影团块在来回动。
伙计用手电筒指了指正中央沙发里那人,轻声问:“保存得还不错,我下去搜一下?”
我又是心里一跳,下意识就道等等。
他们都看我,但我也确实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这份畏手畏脚显得非常没由头。
但要他这么下去,我始终不安,想了片刻还是咬牙去翻我一直背着的那个沉甸甸的背包。
背包里有猫。
是的,上山前,拿上防暑用品的时候,我顺手把东崽塞了进去,它对着大太阳正迷迷糊糊睡得香,也没有反抗,这一路走动时我都能听到背后小貍花猫打呼噜传过来的震动感。
“东崽?”
把猫拎出来,小肥猫睡眼惺忪,茫然地先舔舔我的手指,左右看了一圈,就是一愣。
我紧张起来,认真盯了它半天,就见这小肥猫没有什么警惕应激的反应。
“……”我缓缓松了口气,心道莫非是我想多了。还是说指望东崽预警是我自作多情。想起之前历险时数次东崽的反常都有所呼应,还是把它搁在了肩膀上。
那伙计看我冷不丁抱出一只猫来也有点发呆,尤其在他看来,东崽因为其隐身的本事应该是从无到有在我的呼唤里逐渐浮现,一时间看着我又看看猫,神色混乱。
我不方便解释,就略过,问他能不能看出来底下积水有多深,我这种旱鸭子能不能跟下去淌水,还是留在露台免得添乱。
他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找回点声音,说没事,积水反光看起来幽深,顶多也就到我们腰间,小心些淌水行走不是难事。
于是该拿撬锁工具的拿出来,一个气窗要拆卸掉费不了多少工夫,很快,就整个被搬到一边。
他们挨个都下去,手电全部打开。
潮湿发霉又腐烂的味道一下子冲上来,我被当头糊个正着,呛得眼睛都红了。不得不又喊人帮忙,给我搭了个人梯做缓冲,才扯着牵引绳跳下。
倒不是我刻意逞能,但我总记挂着,蜗男的回忆里曾说眼镜儿昏迷时喃喃自语说过“下雨”和“壁画”。下雨此时我已经明白了,“壁画”二字还不得要领,只怕是什么重要信息。
这民宿一楼密封严实,我担心空气流通后,万一真有什么壁画图案之类的会迅速氧化褪色,因此下来后还没站定,立刻就四处望去。
但是,那些被水泡过变得凹凸不平、掉腻子的墙面上,似乎什么也没有。
身边四人都问我找什么,我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伙计极为费解,最终犹豫问:
“壁画没有,要说差不多的话……纹身好像是有的。算吗?”
纹身我一愣:“哪一具?纹身什么样?而且这黑灯瞎火你怎么看得出来什么纹身?”
“好像是类似唐卡或者飞天图一类的东西,这些不是常常用在壁画上吗?”
伙计还没回答完,我就觉得肩膀上一动,东崽忽然在我肩膀上缓缓蹲直了,瞳孔飞快收缩呈线,向四周望过去。
我这个角度能够清楚观察到,它先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困惑,接下来,开始快速眨眼。
猫这一动,我几乎是同时感到异样,下意识把手电筒往下一压,光线打在积水上,也跟着往四周看。
视野里,直线的光路打亮了一些空气里浮尘,此外并没有什么东西。
积水表面也没有任何物体移动引起的涟漪。那些零零碎碎发霉的杂物在静止的积水中是沉底的。
但貍花猫久违地一下弓起背,开始哈气。
这种激烈反应一下唤醒了我久违的某些记忆,意识到它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
只是,踩着有些阴冷返霉的积水,凉意透过雨靴和衣物透进来,我四周望去,确实没有看到什么。
身边的小队长和三名伙计也十分警觉,没有任何疑问,都优先配合我的反应,背对着把我围在中间,手电筒的光往各个容易被忽视被偷袭的死角罩去。
可是,还是没有。
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太凝滞了,连空气的流动也是,如果有什么东西,我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才对。
……不,不对。
我突兀意识到,肩上蹲着的猫不像在看着什么,更像是“看不见”了什么。
因为它还在眨眼睛,以一种非常刻意的快速。
以我们之间的默契,东崽的这个举动其实很好懂。
它是快速地把眼睛猛然闭上,再猛然睁开,通过这种方式严密地盯着正前方的空间。
猫和我都在靠近房门的这侧,因此从猫的角度出发,这样几乎辐射了前方大半个房间,很方便它进行巡视。
猫的动态视力是很强的。
只需要一些微弱的光线,哪怕很细小的飞蚊也能捕捉到痕迹。
没有任何缘由,我忽然喉咙发紧,感到一种难言的不适。
我想起了躲猫猫。
把手挡在眼前,突然消失或者出现,婴儿就会惊奇万分咯咯笑。小朋友和猫也经常玩,懂得其中的逻辑。
眼下的猫就是这样。
它认为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偷偷藏起来了,并且可能在移动靠近。所以它通过猛然闭眼睁眼的方式,假装没在看对方,企图打乱那个东西的动作来进行锁定。
屋子里,积水下过来了什么东西?
“……”小队长张甲的灯光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余光中注意到了什么,他缓缓地低声道,“沙发里那个人……是不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