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亮了。
像是被惊醒,身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有人在旁边不停喊我,声音焦虑。
我一震,放下手,发现床边全是人。同时床头柜边的餐桌上放着数份食物,像是反复热过又都放凉了。而那扇卷闸门,被暴力破开,外面新鲜的空气连同夜色一起席卷进来。
徐佑和小队长都脸色铁青,出于对未知的忌惮不敢乱动我。
“早餐后,你一个人在屋子里直到天黑,期间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应。透过窗户我们看到你一直坐在床上低着头。”
队伍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面孔说,为我检查体征。“还能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不要去回想。】我的脑海里重复着墙中人的提醒,身体则因询问自行做出了反应,想起这些天经历的种种。
我这些天,和所有人的互动,大部分都在夜里,背景总是晃动的篝火。那时候我习以为常,没有觉得不对过。
“我经常这样吗?”
我问一直无意义地坚持睡在杂货间地板上守夜的徐佑,冷静地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的时间似乎在快进,一直停驻在夜里。”
“车队之前每晚都要停下来扎营修整,是行进需要,还是因为我?”
身边的讨论声问候声剎那被按了暂停键。
我的眼神扫过突然闭口不谈的每一个人,被避开视线,最终停在徐佑那里。
这些天队伍里那些人,对我过于盲目的敬畏;我随口开玩笑后所有人近乎夸张的相信和凝重;还有徐佑藏在重视背后对我隐约的不信任,此刻有了一个更合理的答案。
一路上,一直存在着某种异常。我或许已经深陷其中。
他们见过、产生过畏惧,并因为这份畏惧无限拔高了对我本人的评价和臆想。徐佑这个经验老道的领队也许知道更多,对我可能带来的后果,本能抱有警惕。
十九个,我环顾围在我床边的人,里里外外站满了,像是四周合围的墙。铁质胸牌的玻璃壳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除去必须守在司机舱室和物资尾箱的个别人,队伍里所有伙计居然都在这里。在我刚才恍惚的时刻,一眨不眨全部盯着我。
我突然想起一个说法,说人是很难控制自己不眨眼的。
只是很多时候眨眼这个举动被自己忽视了,误以为自己能做到长久不动地睁着眼。所谓“一眨不眨”只是个谬论。
这个说法下就有人提出,说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分工给尽可能多的人数轮流接替。每个人只保证一秒两秒的睁眼,就可以最大可能避免这种不自觉的误差。
分工给十九个人,一起看着我,能做到吗?
房间被摁亮的灯光晃得我眼皮发疼。
“站在灯下,看着,别回头。”我喃喃对自己说。是啊,我怎么忘了。
那个岗亭的夜晚原来没有结束。作为猎物,我还在无知无觉地逃亡。
我口干舌燥,环顾周围人,踉跄起来走到门外。一群人立刻紧张地跟着我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