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是在楼梯上失足摔伤的,右腿骨折移位,只能靠手术复原。昨天做完手术后,陈清就立刻给江昀清打了电话,期间并没有经过江父的同意。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父才会在面对江昀清时有诸多难以克制的意见:“之前那样气都气不死,现在还怕这点儿小伤吗?”
“老江!”
陈清在后面走进来,低低地警告地叫了他一声,将手里的水壶不轻不重地搁在床头柜上。
江昀清自然不觉得母亲叫自己回来真的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忙应付不过来。她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哄他回家,就像两年前宋淮之刚去世时一样,把他叫到跟前,一遍又一遍地劝他相亲、结婚、生子。
哪怕现在不提,迟早也会回到这种烂俗的话题上来。
江昀清并不感到心伤,只觉得无力和疲惫。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氛围,父亲的一味指责和母亲的冷暴力是他最熟悉的配方。宋淮之或许是他和家里断绝联系的导火索,但却绝对不是唯一原因。
江昀清依旧冷淡:“之前医生说您肝不好,有些事既然生气没用,倒还不如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
手里的书页被抓出了几道褶皱,江父身体朝前倾了倾,被江母一把按住了肩膀。
陈清倒还算得上得体,先对陆闻川客气说:“不好意思陆先生,让你见笑了。”
又说:“谢谢你今天带昀清回来,奔波一天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请你到家里来吃饭。”
陆闻川早已如坐针毡,自己也觉得自己在这边待着不合适,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客气地说了句“改天再来拜访”,便转身要走。
然而江昀清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块回去。”
江昀清的手有些凉,比陆闻川之前想象过的要柔软一些,带着点力道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
而对于他的这一动作,陆闻川的第一感觉是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江昀清应该是很避讳和他人有肢体接触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单纯只是指江昀清的脾气,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和别人熟络起来的性格。
可如今对方却毫无芥蒂地抓着他,甚至还别有深意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陆闻川下意识看向病床边,江父江母一坐一站,全都因为江昀清的这一动作拉下了脸色。陆闻川瞬间明白了今天这两人看到他时异样的眼光究竟缘何而来。
饶是陈清再怎么有涵养,眼下也不得不冷下了声音,她盯着江昀清,对他说,“你留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江昀清却还在看着陆闻川,眼神里带着执拗。他比陆闻川要矮上半个头,抬着眼注视着别人的时候,眉心轻轻皱着,眼神很容易就能勾起大多数人的恻隐之心。
毫无疑问,陆闻川是那大多数人之一,也并不掩饰自己被触动的事实。
于是,他反握住江昀清的手,微微用力将对方朝自己这边拉了一步,对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我一直一个人住
陆闻川原以为会等很长时间,但事实上没多久江昀清便走出了医院大门。
他将车开过去,让江昀清坐进车里。江昀清这回倒没有跟他客气,报了自己家的地址,请求陆闻川送他回去。
“怎么样,没吵架吧?”陆闻川有些担忧地看了江昀清一眼。
江昀清摇了摇头,对他说:“刚刚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陆闻川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想到病房里,江昀清拉着自己手的样子,表情就好像真的对他很在意,“但你那样气他们不会适得其反吗?”
江昀清言语中多是无力:“可你也看出来了,他们敏感成那个样子,就好像只要我身边出现了陌生男性,就一定是我新交的恋爱对象。他们都那样想了,我为什么不能那样做?”
陆闻川没有接话,朝副驾驶那边看了一眼。随着车身移动,车窗外的霓虹灯交替打在对方脸上,落下晦暗的光斑。陆闻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猜测一定不是很好。
江昀清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远比他预想的要僵硬许多。
“他们叫你回来,应该也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陆闻川不知道该怎么说,每次他碰上江昀清,碰上和江昀清有关的事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你妈妈,看着也是有大事化小的打算。”
江昀清不愿多聊,气氛有些凝滞的尴尬。
陆闻川直觉不能再这样聊下去,看了眼导航,生硬地转了话题:“你住的地方离湿地公园那边还挺近,是一个人住吗?”
江昀清“嗯”了一声:“离之前的公司近,就租了。”
“辞职多久了?”
“……四个月。”
四个月的空窗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昀清在南清也就才待了半个月,陆闻川想象不出,像江昀清这么闷的性格,在去南清之前会在家里做些什么。
总归眼下也想不出什么话题可以放松地继续聊,陆闻川便把疑问问出了口。
江昀清倒还真认真地回答了他。
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从犹豫的时长来看,他应该是在搜肠刮肚回忆那段时间的经历,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只能将就地说:“睡觉、画画……还有做饭。”
全都是无需他人帮忙,一个人待着就能完成的项目,光是这么听着就很无聊。
但陆闻川却截取了其中比较能开启话题的一项,调侃地问道:“你还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