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川主动道:“哦,刚刚你画社的同学来过,就是刚才在来的路上跟你打过招呼的那个人。他说这些信社团放不下了,刚好碰到了你,就帮你拿了过来……”
说着,他将信递向江昀清。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了里面的内容,看到信的那一瞬间,江昀清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迟疑。他盯着信封上的字样看了几秒,两只湿漉漉的手无处安放,在衣服上随意地抹了几下,将信接了过去。
陆闻川见他迟迟不动,试探着问:“不拆开看看吗?这么长时间过去,应该已经忘了写的什么了吧?”
他想着,如果江昀清能做到在他面前打开这封信,那一直包裹着江昀清,让对方喘不过气来的那股情绪也算是能有个出口。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江昀清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江昀清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很快,江昀清便将那封信胡乱地揣进了口袋,且因为紧张,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
“回去再说吧。”江昀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在意,尽量平和自然地对陆闻川说,“你待会儿不是还要跟人去吃饭吗?我们快回去吧。”
陆闻川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刚出办公大楼时的江昀清。
沉寂、孤单、没有朝气,像阳光背面的一片荒芜,那是江昀清只有在独处时才会展露出来的真实情绪。
他没有资格置喙什么,甚至也开始懊悔自己的好奇心。他本来没想看到里面的真实内容,也不该窥探江昀清的秘密的。
他对江昀清说“好”,配合地将自己开启的话题掀篇而过,像来时那样,陪江昀清走出了校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封信的诱因,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闻川都没有再见到江昀清。江昀清也没再来找过他。两人之间没再有偶遇,也没再有巧合,沉默地度过了夏天的后半段。
一直到入秋之后,大概九月中旬,江昀清才又来酒吧找了陆闻川一次。
那大概是陆闻川最受宠若惊的一次,因为江昀清对他说,他的父母想请陆闻川去家里吃顿饭。
陆闻川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表情太过于惊悚,以至于江昀清向他解释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其实是因为之前在医院那次他们误会了你,以为你跟我之间有什么不普通的关系,对你有些敌意。”
江昀清说到某些字眼时的表现十分坦然,完全没注意到陆闻川不自在地搓捻手指的动作,淡定地说了下去。
“这个后来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你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帮了我很多。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能看出来,他们觉得很抱歉。”
“前段时间我妈工作比较忙,一直没什么空闲,直到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他们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他将前因后果解释完以后,陆闻川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有些敏感地回味着江昀清口中“你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这句话,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意。
但江昀清却以为他在犹豫,觉得以自己的家庭氛围,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很随意地对他说:“当然,如果实在不想去,你也可以拒绝,我会找个理由帮你搪塞过去的。”
陆闻川最终还是去了,不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对方诚心诚意邀请,不登门拜访有些说不过去。
再加上陈清女士的性格,陆闻川总感觉这顿饭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以稍加斟酌过后,还是选择踏入了江昀清父母家的大门。
江昀清的父母照顾得很周到,热情的样子跟当初在医院看到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冰冷和沉默有很大的不同。
陆闻川胆战心惊地坐了两个小时,在一种奇特的层面上感受到了“江昀清朋友”和“江昀清男朋友”这两种身份之间,在待遇方面近似于天壤之别的差异。
饭桌上,一家人倒还算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江昀清一直低着头和父母几乎零交流,陆闻川怕是真的要以为之前在江昀清言行里感觉出来的,有关于对方家庭的苛刻是他的错觉。
饭后,陆闻川帮陈清收拾饭桌。江昀清本打算接手,却被陈清指使去给江父和陆闻川倒茶。
江昀清的父亲已经完全可以下床了,就是走路还不太顺当,时常需要人在旁边看护。
江昀清看上去很有意见,毕竟陆闻川是客人,让客人收拾桌子无论在哪种角度上看都是不合适的。
陆闻川却主动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对他说“没关系,我来吧”,而后便跟着陈清进了厨房。
他有预感陈清要对他说些什么,大概是跟江昀清有关,但又不确定,所以一直在安静地等着,等着陈清主动开启话题。
“小陆啊。”
“……阿姨。”
陈清果真如他想的一般,状似自然地开了场:“你跟昀清认识多长时间了?”
陆闻川警觉了一下,又觉得实话实说似乎也无可厚非,便如实答道:“三个月吧,他在南清的时候我们认识的。”
他原以为接下来陈清会问他和江昀清是怎么认识的,心里有些打鼓,盘算着该如何临时捏造一个看上去合理又合情的相识契机。
毕竟当初暴雨里江昀清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虽然他一直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大概率跟那位前任脱不了干系,而只要跟那位前任沾边,他都是不好在陈清面前提起的。
但意外的,陈清并没有关心这个,只是问:“那他平常跟你聊天聊得多吗?”
“……还好吧。”陆闻川更加迟疑了,“怎么了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