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自己说的,钱财和颜面,他对这两样东西的追求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听着他的壮志豪言,萧楚眼光动了动,把梅渡川给扶正了,问道:“你扎根,有人要挖你的根,怎么办呢?”
“挖,挖呗!我梅渡川从来都是——白手起家!大不了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这四个字在萧楚的心上挠动了一下,激荡出了很多回忆。
很多事情他本以为没机会从头再来,就像他踏进了梦华门后就握不住雁州的风吹沙,就像他饮过了京州酒后就只能醉里归乡。
好像一直到今天,他才感觉到双脚又重新踩实了京州的这片土地,他发现上天真的给了他一个机会。
推牌重来的机会,重新开局的机会。
他可以不用日日夜夜把自己扔到肮脏的淤泥里,任凭自己沾了满身的污秽,越活越脏,他可以当个有血肉的人,他可以找回自己的骄矜和肆意。
不仅如此,不仅如此。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只感觉到心中有个隐秘的声音愈发响亮,在极尽湍急的岁月流水里猛然抓住了他的心脏,不停震颤着他。
但他听不清,也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到底忘记了什么?
买椟
云层下的月色不够明朗,只肯泄出一点流荧来照亮长夜,他一如从前的很多个夜晚,抬头望向了这片昏沉的穹顶,明月融融。
萧楚酒量好,很少喝醉,但他望着满天星斗,恍惚间也品出了那么些醉意来。
梅渡川被人接回去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了亥时,萧楚没打马回去,他顺道去酒肆买了几坛淞花酿,还没走至府上,又喝得差不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淞花酿和口含春一块儿喝了,头脑才这般昏沉,他时不时地就停下来,辨认一下眼前的路,确认自己没走错后再继续往前。
总而言之,心里跟被冰水浇过了似地,凉透了。
何至于此?梅渡川轻飘飘的一句“从头再来”竟叫他心潮澎湃又心灰意冷。
他在期待什么?和谁的从头来过?
萧楚知道自己忘记了东西,但心头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不停地告诉他——
别想起来。
夜里的西一长街不点灯,和东一长街不同,这条街很僻静,没有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大多都是宅子,偶尔也会冒一两家玉坊银楼出来,里边会卖点首饰。
萧楚停在了一家玉坊前,心下不断劝慰着自己“就看一眼”,随后迈了进去。
他从前是个在沙场打仗的人,所以鲜少去买首饰,全身上下只有耳上一对银坠。
这银坠也是家里人打的,自小就戴着,它一看就不大像是京州银饰的风格,一枚小小的长命锁下接着三根垂坠,晃动时相撞会发出脆响,很是悦耳好听。
玉坊里有股淡淡的雪松香,只在正堂前点了一盏幽暗的灯,除了一位女子坐于堂前外,别无他人。
“掌柜。”
见有人进来,女子认出了这声音,很快站起身,温声道:“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