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余晖落了下去?,姜君瑜踩着泛着微红的?碎石子,沿着陡峭的?石壁,去?往她的?新?生。
洞里不能算出时间,裴琅只能借着石壁缝隙的?阳光,推测出大?概时间。
又到了落日。他想,觉得兴许实在是百密一疏,没有赌对,那场雨大?抵持续了许久,将他留的?记号全冲了干净,等十七带人找到这里恐怕还要一些时日。
裴琅顺着落石和滑坡往上没走?多久,就发现了火药的?痕迹。想来也是,这块地方用?作?春猎已经不下数十次,倘若那么轻轻松松地就塌了个山,才叫人奇怪。
火药的?用?量不少,他没怎么想就已经能将幕后黑手锁定在了几人之间。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动手的?人是个不要命的?,炸药不仅只布了一处,最大?的?那块落石落下之后,四面八方有碎了很多半人大?的?石子。
夜晚漆黑,裴琅的?指尖陷入掌心?,勉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着不知道这炸药还有几处,落石还有多少,他垂着眸,思忖了片刻,很快做出打算,往最近一处落石地走?去?。
果不其然,落石掉下,刚好有个可以?容下四五人大?的?洞穴,方才落石掉下,这处没有崩塌,想来已经是很稳固了,只要附近没有放置第二?捆火药,裴琅觉得自己?可以?等到第二?日。
然而他的?运气兴许真是倒霉透顶,附近正好就放置了第二?捆炸药,炸药被带火的?箭刃引燃,碎了洞穴附近的?一些散石,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为了护着东西,裴琅躲避不及,右手被头大?的?落石砸中,连带着洞穴出口?被余石封了大?半,只余下巴掌大?的?一个口?。
他拖着右手,靠在穴壁,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失去?知觉后的?麻痹。裴琅用?剩下的?左手,不知道第多少次,确认袖袋里的?东西还完整,松了口?气,轻微地呼吸,怕拉扯到伤处。
这里仍然看不到月亮。他有些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失了许多血,加上风寒,他觉得自己?脑袋似乎也开始烧起?来,发着热,昏昏沉沉的?。
他难得梦见了姜君瑜。
她爱洁,程度不及裴琅严重,却还是不喜欢污泥,反倒是裴琅,因着和她在一起?,总是背着她过很多地方,逐渐也不是不能忍受很多脏处了。
姜君瑜在梦里经常笑,不像现实,见了裴琅就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她喊他的?名字:“裴琅!”
裴琅很想应她,可是不能,因为先前无数次,每当他一开口?,姜君瑜就会像雾一样散开,告诉裴琅,你没有猜错,这只是一场梦。
于是他抬起?眼皮,好像要将人牢牢记住。忽然又发现好像能隐约看见月亮了。
姜君瑜身?上不再干净,脏兮兮的?,脸上也是,眼眶发红,不大?高兴的?模样。
好吧,这回连笑也不笑了。
裴琅有些难过。
姜君瑜怀疑裴琅砸坏脑子了。
虽然头好像没怎么受伤,可?是浑身上下都是血,看起来就很惨,而且他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很难过地看着自己。
姜君瑜吸了下鼻子,朝他走过去,想伸手,发现自己为了把石头搬开,手指又脏又渗了血,看起来说不出谁更惨一点,于是把手背到身后,只是开口。
“诶。”她小声喊人:“裴琅!你?还好么?”
在无数个?瞬间,裴琅渴望姜君瑜的出现,然而绝不是现在,她身上带着血,神色也很憔悴,声音很哑。
他希望姜君瑜可?以幸福、安全,哪怕是基于裴琅的不幸福、不安全。
裴琅在这?一刻才发现,这?一切不是梦,姜君瑜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用一种似乎很同情的表情看着他。
高烧叫他的脑袋晕晕沉沉。夜里危机四伏,姜君瑜回去找人远比留在这?里和他一起面?对未知的险境强。
然而他开口,发觉声音低哑,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姜君瑜在裴琅身侧发现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裙摆,给人把伤包上。可?是她的手太抖了,最后也只能打个?丑陋的蝴蝶结,看起来和裴琅十分不相配。
于是姜君瑜勉强地笑了一下,发觉苦中作?乐也不是很难。
匕首被她死死握在手里,花纹硌得手心很痛。姜君瑜很害怕,怕会有未知的野兽,也怕比野兽更危险的人。
她大气也不敢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顾不上擦,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匕首。
裴琅这?个?时候好像终于回神,他撑起半边身子,侧着脸看了姜君瑜很久,才开口。
“当年那一刀没能捅死我,如?今是个?好机会,看准了,朝心口捅。”
声音钻进耳朵,剩下的器官仿佛只有耳朵能运作?了似的,眼前模糊一片,嘴里发不出一个?字词,就连呼吸,也短暂地停了几秒。
过了半晌,姜君瑜如?梦初醒,强颜欢笑同人开口:“我听不懂陛下说什么,难不成?……”
“姜君瑜。”裴琅打断她,神色专注,告诉她,不是开玩笑。
姜君瑜这?下是真?的很想又给他再来一刀了。
她的眼泪一直掉,原来是这?样,自己才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裴琅。”她骂他:“你?神经病。”
很想掉头马上就走,浑身上下被莫名的恐慌与不被相信包裹,如?同海水,将她的口鼻捂得严实,叫她呼吸不得。
眼泪一直掉,姜君瑜觉得自己心口很痛,手指摸上匕首锋利的刃,企图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