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还在絮叨:“你妈妈当时借钱借得急啊。
阿婆我本来不想借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家连存银行里都觉得会丢,更别说借钱出去了。
可你妈妈宁愿加上这些利息也要借到,不瞒你说,阿婆是见钱眼开了。
可到了日期,你妈妈没还,阿婆也没催。问了一句,你妈妈说保证半个月内一定还上,还又加了半成利息,我也没要,可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呢?
你住院的时候,我和邻居们一碰面,他们好像也有话想跟你说,但你当时浑浑噩噩的,谁也不好说。
这一对,才发现你妈妈借了那么多钱,他们要上班要看孩子,也不好一窝蜂的过来,那成什么样子了,就由阿婆我先来找你,告诉你有这么件事。”
字迹确实是母亲的。
阿婆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家一直很穷,近两年好点了,也只能说是普通,不然也不会还住在这里连一间卧室都要隔成两间用了。
要不是母亲买过保险得了一笔赔偿款,只怕是他住院的费用都没有,因为这个案子是黑-帮争斗引起的,找不到人负责。
赔偿款现在剩得不多,还有约四十万,他自己攒下的存款有二十五万。
母亲的遗物他还没碰过,原本没打算整理,想就这么放着,但现在有必要整理一遍了。
不仅是看母亲是否还有遗产能凑出钱来还债,也要看这些债务在母亲那里是否有记录和痕迹,是怎么欠下的,是不是就像发现一只蟑螂就已经有一堆了一样,还有他不清楚的欠债。
没睡好本就头疼,现在还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事,神木柊忍着不舒服,说:
“这张名单先留在我这吧,我刚刚回家,很多事情都没开始理,等我核对过后,我会找个时间和大家一起谈一下这件事的。”
他没等阿婆说话,紧接着道:“最晚后天。是她欠的钱,我会还的。”
阿婆本想占着打头阵的方便,直接把自己这张欠条先销了。
她琢磨着神木柊能住两个月院,不是有存款就是有赔款,手里多多少少还能有点的。
这样的话,后面的那些人她不管,她这张欠条不仅能还,利息也能一并还了——这就是她该拿的钱,她才不会傻乎乎做什么好人给免了。
但见神木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没继续说了。
反正这年轻人脸皮薄,自尊心还高,连句软话都说不出口,估计也学不会赖账。
真是读书读傻了,又不是家里多好,偏偏长了弯不下去的腰。
但凡把人先聚起来,说上句“家里条件你们都知道,现在实在是背不起这笔债,但不还也不行,你们能借钱给我母亲本来就是份情谊,我砸锅卖铁再怎么样也得还,只是这利息就免了吧”,大家都抹不开面子,又想拿回钱,基本都能给他免了。
省的可是几十万。
不过阿婆脸上没表现出来,又安慰了几句,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空了才离开。
这下终于安静了,神木柊却也睡不着了。
从卧室开始,他把母亲的遗物全部整理了一遍。
最后,对着那旧得掉色的一沓衣服和寥寥无几的赌场欠条,哑然失声。
欠条能拿回来,肯定是钱已经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