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裴渡被迫仰着头,眼神里渐渐失去光彩,可是那令人厌恶的微笑却一直浮在他的嘴角,好像他透过自己必死的结局,看到了命运不一样的指引。
&esp;&esp;“咻——”一枚子弹破空而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烟尘,越过破碎的窗户,贴着疯狗的脑袋,刮走了他的一块头皮。
&esp;&esp;疯狗在剧痛中仓促地一避,紧接着第二枚幽灵般的子弹从空中降临,这一次带走了他的整片右耳。
&esp;&esp;裴渡气息不稳地倚靠着窗台,扬起的脖颈上满是青紫的伤痕,然而他的神情倨傲,冷漠眼神仿佛在凝视死物。在他的身后,那些狙击子弹如同神罚般降临。
&esp;&esp;疯狗立刻扑倒在地,没受致命伤,然而整个脑袋都已经被自己的血浸透了。他匍匐着向走廊爬行,一枚子弹命中了他的右侧小腿。
&esp;&esp;他像鲤鱼一样弹动了一下,然而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反而加快了爬动的速度,直到子弹打不到的角度,他才粗喘着停下了。
&esp;&esp;他仰起头,终于看清了,那满月照亮的窗棂后,几架直升机嗡嗡地悬停在暗夜里,仿佛魔王的扈从。
&esp;&esp;裴渡拿着手机,哑着嗓子骂道:“妈的,什么水平……”
&esp;&esp;手机里立刻传来慌忙的道歉声,“裴总放心,我们已经做好突入准备!”
&esp;&esp;也正是这时,楼下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用不了多久,大火就会熄灭。
&esp;&esp;疯狗迟疑地想要靠近一步,然而立刻有子弹点了他的名,将他前方一厘米的地面射了个窟窿。他缩回了爪子,怔怔地坐在原地,好像路边被人踹了一脚的狗,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esp;&esp;明明是极优性,却被训练成了一只听话的狗,裴渡怜悯地望着他,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学过说话。
&esp;&esp;而这只凶猛却又可悲的狗,手足无措地在安全区外徘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翻自己的口袋。
&esp;&esp;裴渡的神情忽然一凝,他看到疯狗开玩笑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esp;&esp;所以不是五把,而是六把枪,枪里还有六颗子弹。而这里毫无遮挡物,他也没有力气再躲避了。
&esp;&esp;“裴总,小心!”手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您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进入大楼!”
&esp;&esp;裴渡想将自己撑起来,然而整条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大腿骨大概也被这畜生踢断了,在他能够勉强移动之前,疯狗就毫无犹豫地对着他举起了枪,果断扣动扳机。
&esp;&esp;来不及感受或回忆,子弹会快过一切,带走他的命。
&esp;&esp;“咔——”扳机空洞地响了一下。
&esp;&esp;什么都没发生,裴渡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浸透了后背。
&esp;&esp;这个傻子不会用枪,连保险栓都没打开,自然射不出子弹。怪不得他之前都没想过用枪。
&esp;&esp;但显然他看到过别人如何使用,一直低下头拨弄着那个玩意儿。只听“咔哒”一声,裴渡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畜生有着出色的动物直觉,尽管不熟练,但他会射得比那些同伴准得多。
&esp;&esp;“死吧、去死、杀了你……”疯狗呢喃着唯一学会的词语,露出了死神般的微笑,再度朝裴渡举起了枪。手机里传来了焦急的大吼、警笛的鸣响由远及近、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浓烟,消防车的水雾透过破碎的窗户,雨一般洒落下来……
&esp;&esp;生命的最后时刻,裴渡唯一后悔的事,竟是没有把闻秋带在身边,死前不能再见一面,不能好好地说再见。
&esp;&esp;然而想到闻秋能安全地被解救,裴渡又从心灵深处感到了安宁与喜悦,至少他是一辈子也没法忘记自己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在爱中永垂不朽?
&esp;&esp;“砰——”
&esp;&esp;下一刻,一声巨响,不是子弹射出,而是那个魁梧的躯体倒下的声音。裴渡的心灵巨震,前一刻他都已经准备赴死,下一刻他却激动得不能自已,急切地想要站起来。
&esp;&esp;在疯狗倒塌的身影后,出现的人正是闻秋!他披着猩红的血衣,手里紧握着一根警棍。刚才正是他竭尽全力对着疯狗的脑袋一击,才将他彻底击倒。
&esp;&esp;闻秋的手在抖,瞳孔都在发颤,然而做出的事却和惊恐的样子截然相反,他跪坐在地,对着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用尽全力打了第二下、第三下。他忘不了赶来时那枚将要射出的子弹,从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忘却了一切,被一种陌生的杀意填满。手麻木得像是脱离他在行动,但他心里又很清楚自己就是想让这人死。
&esp;&esp;“够了,秋秋,停下,他已经动不了了。”直到裴渡的声音在他嗡鸣的耳边响起,闻秋才怔怔地抬起头,看到裴渡对自己招了招手,“过来,到我这里来。”
&esp;&esp;闻秋触电般扔下了手里的警棍,不敢再低头看一眼,他想站起来,然而腿软得没了知觉,他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在地上拖出了长长一道血痕,一直爬到了裴渡的怀里,颤抖地环住了他的腰。
&esp;&esp;裴渡用尽全力收紧了怀抱,明明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却又贪婪地想要融入闻秋的一切,好像他能弥合撕裂的伤口,填补流失的血液,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esp;&esp;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警笛声、灼烧声、淋漓水声的包围中,他们共享了此刻巨大的寂静,两颗心脏紧紧地贴在一起,共振出有力的鸣响。
&esp;&esp;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先是拥抱,很快便开始接吻,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与唾液。直到营救人员闯了进来,裴渡还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警告地望过去,好像连他们都嫌碍事。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