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什么时候醒的,我恩了一声。
他赤裸地坐起身来,光着脚踩在床边的雕花纹木小格上:“起之为皇上更衣吧。”我披着一件内衫,走到床边坐下,淡淡地道:“夜里累着你了,你去睡会儿吧,仔细着凉。”
夜暗得深沉,几盏孤灯在帘外撑起一圈一圈光晕。昏暗的烛光下,苏起脸色看起来灰暗青白。将他抱起,重新塞回床褥中,捻好被角,我俯身吻上他的额头:“等睡起来了,就去洗个澡,回来朕给上药。”
苏了点头,外间明明有侍候的宫,整个房间里却仍静得沉寂。
我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昨天……疼么?”
苏起哑声道:“有儿。”
我凝视着他,他淡淡回望。
我缓缓地开口:“昨是朕冒进,对不住起之。”
苏起没有话。
我起身,唤人进来为我更衣,看着宫人跪在地上,慢慢收拾满地的狼藉。
等他们躬身退出去之后,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走到床前,却见苏起正在看我。
我坐在他床头,微笑道:“起之不睡么?”
苏起轻轻地开口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心下挑眉。
苏起从被褥下伸出了手,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他看着我道:“皇上……”
微皱了眉,他却撑起身来,伸手描上我的轮廓:“皇上日理万机,也别太累着自己,些年,什么事儿都过来了,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苦笑了一下。
苏起干脆坐起来,自己拉好了被子:“起之惭愧,虽日夜随皇上左右,却不能为皇上分忧,是起之之过。”
我淡淡地开口:“这事儿,是有些难办。”
苏起握着我的手紧紧,道:“起之跟随皇上,共进共退,五载有余,却……”
我叹口气,有些疲惫:“其实……也没什么。朕意……已决。”
我拉开他的手,起身,也快是早朝的时辰了。
武曌用酷吏杀了一干老臣,可最后如来俊臣等的酷吏之流,仍逃不过武曌挥下的屠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类的事,我虽早有打算,可并不曾……
如今,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苏起,他们还可以再活几年,可惜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和当朝皇后关系匪浅,他们几乎是在皇后的示意下杀人问讯和栽赃。
而在刑部挂满刑具,涂满血腥的大堂中,那些总是在死前将自己的手印按上或谋反或不轨的自陈状的名流巨卿,据,都曾反对立苏起为后。
我亲手给他的翅膀,我会亲手折断,作为他依附于我的代价。
既然……既然我舍不得杀他,就该不让他有还手之力。
本来,那几个酷吏还想再放些年的,如今,一并做了吧,他们呼啸过市,也嚣张的够久了。真正值得让他们杀的人,我掂量着,早已死的差不多。
他们上的太快,下手太狠,结怨太多,也怪不得。
大门、帘子路上从两侧被拉开,我迈步走了出去,百官背上的官花印纹耀眼,叠叠的拜贺声起。
一夜未眠,我却异常清醒,太阳穴上有东西鼓鼓地跳动。
“臣听闻……皇上今儿个早朝将辛越办了?”
苏起给行礼,我撩袍坐下来,招手让他坐在我旁边,他双手奉茶。
我看了苏起一眼,道:“他抢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把人家父母逼死,等败类难道还能立于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