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殿下不是发了誓吗?且沈氏性命如今尽在娘娘一念之间。”
案上砚台注水,王皇后摇了摇头,面色冷凝,复闭上眼:“你不懂,太子已经着了那女人的道,我如今不过动动笔的功夫将来也许就能派上大用场。”
“娘娘圣明。”
“只愿吾这封密诏永无重启之日。”
鬼迷心窍
崔叙下朝回府,见红袖并几个侍女正坐在游廊下,围着竹箩筐掐茉莉和秋菊,预备晾干做香囊,陆珘捏着柄山水纨扇,斜斜倚在内室窗边出神。
他点了点头示意廊下几人自忙,沿着花架踱步去窗下隔窗问她:“今日进宫如何?”
陆珘恹恹看他兴致不高:“皇后娘娘什么都未同我说,只见我一面,倒是有位姓王的女娘,我与她一见如故,你瞧这镯子,她说还是我的旧物呢。”
“唔这次回来,就不要随手赠人了。”崔叙指尖掐着朵幽幽绽放的杜鹃,小心翼翼簪在她的发间,“别动。”
陆珘摇着纨扇,伸手轻抚鬓边,低头浅笑。
夜色尚浓,陆珘梳洗完将将睡下,便见崔叙从前院过来,身上还沾了一股子酒气,白日他下朝两人才说一会子话,前院小厮就来寻人,说是有同僚邀他吃酒,男人官场上的交际应酬,做妻子的自也不好拦着不放人,于是她只象征性叮嘱几句便由着他去。
崔叙很有眼力见儿瞧她皱眉,有些嫌弃的模样,自觉顿住步伐,含笑道:“从前你可是无酒不欢,如今也闻不得酒味了。”
“你过来。”陆珘却不理他的调侃,招手将人唤到榻边凑近细嗅,斜眼觑他,“你们文官宴饮,不单单只喝酒罢。”
崔叙微垂首见她粉黛未施,乌发红唇:“想什么呢?”
陆珘纤腰一拧,再瞪他一眼,睇眄流光:“若是方才在你身上闻到什么香,这辈子都不许你再上我的榻。”
崔叙见她这般女儿情态,心都要化了,情难自禁伸手揉她的发:“放心,你夫君洁身自好得很。”
陆珘却眼尖余光划过一抹白,偏首躲过男人伸来的手,便见掌间多了圈绷带,她立时声线略扬:“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崔叙垂眸见她蹙起的眉头和质问的眼神,心下一阵酸软,抓着触到掌心的柔荑,莞尔一笑:“哦?方才吃酒时下人不小心摔了盏,我离得近就受些波折了。”
“如此不小心,倒害夫君受累。”她小声嘟囔,宣泄不满。
“没事,已经上了药,只是皮外伤罢了。”崔叙笑着将身上衣裳一件件脱下抛在椅上,只穿着内里白衫,捞着袖子往浴房去。
“嗯要不要我帮你?”陆珘在榻上撑起身子。
崔叙径直往里走,心头猛然喜悦,似乎生出点拨云见日之感,步伐轻快:“唔鸳鸯浴么?我倒是乐意之至,就怕夫人脸皮薄。”
“滚吶,臭流氓。”她笑骂他,不忘假惺惺嘱咐道,“注意别沾了水。”
“知道了。”
想到自己曾打定主意要做贤妻,陆珘到底掀被下榻将椅上衣裳一件件搭在画屏上,因着衣裳袖囊朝下,自然掉出里头物件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低头拾起一看,原来是个荷包,借着烛光细瞧上面图样可不就是先前被红袖吐槽像野鸭的鸳鸯,荷包内里装着小把打赏用的金瓜子和一个小和田玉瓶。
那玉瓶不大,微有药气,拧开倒在手中是几粒绿豆大小的褐色药丸。
待崔叙沐浴出来,一眼见那玉瓶搁在桌上,神色自若走过去,当着她的面喂了一粒在嘴里茶水送服。
陆珘此时已然坐起,目不转睛望着他,神情难掩担忧:“夫君可是何处不适?好端端怎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崔叙面色如常,上前拦腰将人搂进怀中紧紧圈住:“你可还记得我胸前的箭伤?”
陆珘仰头,目光澄澈看着他:“自是记得,夫君说是年前随我回金陵祭祖路上遇山匪劫道受得伤。”
崔叙揉着她柔软的腰肢,淡然解释:“这药就是补那箭伤的亏空,往日不想惹你白白担心,这下倒是瞒不住了。”
她紧张追问:“那这箭伤于身体可有大碍?”
崔叙心下极为受用,慢腾腾嗯了一声:“这倒没有,只是你夫君惜命,舍不下家中的美娇娘。”
陆珘皱眉盯着眼前漫不经心的俊逸男子,语气有些迟疑:“是药三分毒,夫君还是少吃为妙。”
面对她难得关心,崔叙感到既新奇又兴奋,眉目含情望着怀里皎洁的容颜:“夫人说得是,只是良宵苦短,还是莫要辜负好时光了。”男人语调充满浓情,像裹着饵料的钩子,轻轻撩拨着鱼儿上钩。
“唔”不待陆珘反应,他已然吻住她。
只是这夜燕好,陆珘显然觉得他有些奇怪,动作蛮横又急躁,眼神炽热又犀利,恨不能要吃了她似的。
内室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声响却一直没有停歇,好像没有餍足的时候。
睡梦之前,他抚摸着她滑腻如绸的肌肤,餍足嗯了一声:“陆珘爱崔叙么?”
她枕在他胸口,轻声道:“爱的。”
男人有些患得患失,又追问道:“会一直爱吗?”
“会的。”女人心中窃喜,甜蜜应和,心满意足窝在他怀中睡去。
谢徽止却顿住动作,在黑夜里扬起眼尾,呼吸凝滞,再没有说话。
爱终究让高傲者低下头颅,这些深藏在心底无数遍的爱语,终于借着月色,隔着无数谎言,问出了口。
陆珘是被沁人香气浸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