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命其母家私贩盐铁,筹集大量钱财,明显是奉了自己的好哥哥五皇子的命令。陛下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可是,他只是私下圈禁了六皇子,还压下这件事,完全没有牵连五皇子一星半点。且不说,私贩盐铁本就是大罪,勾结北境更是罪不容诛,这样的罪行,陛下轻轻揭过了,莫不是真有易储之念。
更有一点,前段时间暗算自己的事,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五皇子的人干的。其实明面上,宁国公府是中立党,不牵涉夺嫡之事。可赵承策知道,父亲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打算的。
父亲是太子少师,虽说是个虚衔,可难保天然被归为太子一党,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宁国公府虽然世袭罔替,可有实权的国公府和空有爵位的国公府差别大了去了。且看其他几家勋贵,手握兵权的寥寥无几。宁国公府能有今天的地位,固然得益于祖父,父亲的能征善战,更与当时父亲站队当今陛下离不开关系。若是,新帝登基,难免要收回兵权,交给自己的心腹。赵承策理解父亲,宁国公府几代的荣耀不能终结在自己手里。
目前看来,五皇子已经把宁国公府归为敌方阵营了,所以这才出手害自己。若是他朝五皇子真的登上皇位,宁国公府绝对落不着好。
赵承策心念万千,面上却一丝不露。他虽在逆境,可仍从容不迫的寻找生机。
“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不怕交浅言深。”赵承策一子落,又生诸多变数。
谢钰兴致勃勃地奕这局棋,漫不经心里透着几分郑重:“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我到底是个读书人。”
这话可以解读为他谢钰忠君爱国,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但也可以理解为,他谢钰也不想五皇子上位。毕竟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也是读书人信奉的正统礼教。
赵承策不说话,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这盘棋赵承策还是输了。
谢钰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这盘棋输了无妨,若是在这天下大局下错子,又该如何是好。”说完,将手中棋子抛进棋奁中,抚了抚衣袖,从容潇洒的告辞。
赵承策并不敢全部相信谢钰的话,谢钰是读书人不假,可他更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下注求的是利益,今日他跑过来示好,难说不是有别的谋求。
赵承策认真思考了下当前的局面,觉得情形并没有到危如累卵的地步。说实话,赵承策并不喜欢党争,他不是不懂那些阴诡伎俩,只是不屑。赵承策幼时曾在祖父膝下呆过几年,听祖父讲他当年是如何在外敌入侵,风雨飘摇的时候,执坚披锐,横刀立马,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这一段不可磨灭的往事,在就在他稚嫩的心田种下一颗种子,日复一日,萌发,生长,直至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那便是,习武,从军,建功立业。
那一腔热血在年少时燃起,至今仍在在胸中激荡。他一心向往的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是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他原是不幸的,从小生在武将世家,父亲威名赫赫,家族显赫异常,父亲为了防止君主忌惮,迟迟不肯带自己上战场。可他又是幸运的。他十四岁时,私自去往前线,一试白虹满座惊,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屡屡优容,任他施展才干,甚至绕开父亲,亲自给自己铺路。他尊敬陛下,仰慕陛下,不只是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更在于陛下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一展人生抱负。
可,赵承策明白,纵使心不在这里,可这京城里的云谲波诡他从未远离过。父子人伦,他不能弃父亲于不顾,宁国公府更是与自己休戚与共。
他逃避了那么久,今日终于发现避无可避。
既然五皇子已视自己为眼中钉,退避无益,该来则来,他赵承策拭目以待。
另一厢,沈清嘉带回了沈琼茵,见四周无人,唰唰两巴掌,扇醒了沈琼茵。沈清嘉使了极大的力,打完了手心火烧火燎的疼。两巴掌过后,沈琼茵果然幽幽醒转,摸着脸问:“你干什么?”
面对沈琼茵又惊又怒的质问,沈清嘉一脸无辜:“妹妹,你莫名其妙晕倒了,我实在担心极了。实在没有办法,不得已出此下策,万幸,妹妹终于醒了。”
沈琼茵揉着脸,方才发生的一切逐渐浮现在脑子里。她眉头紧拧,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问:“只有我晕了,你没事吗?”
沈清嘉当然知道这是在试探,于是一脸无知的说:“我为什么会有事呢?妹妹平常大概太娇弱了些,稍稍劳累,便支持不住了,你晕倒之后,我就立马带你回来了。”
沈琼茵自然以为沈清嘉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想着自己苦心策划的一场大戏,竟侥幸让着贱蹄子逃过去了。不由得怒上心头。她甩开沈清嘉的手,自顾自的向沈夫人的营帐跑去。
沈清嘉微哂,也不管她,转头回了自己的地方。
燕草正在给她带回来的小狐貍喂食,见到沈清嘉,惊喜地抬头:“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清嘉弯下腰,逗弄了会儿小狐貍,开口道:“是啊,沈琼茵段位太低,对付她,费不了多少功夫。”
燕草想着小姐辛苦那么久,识趣的捧来茶壶,递给沈清嘉一杯温度适宜的水,沈清嘉一饮而尽,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顺势在桌旁坐下。
燕草听了这话并不觉得稀奇,沈清嘉信重她,沈琼茵这次的邀请来得很突然,燕草早就跟沈清嘉商议过了。但是,她毕竟关心小姐,于是多问了句:“夫人不会过问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