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若真是为了这事伤了你们母子情分,我岂不是罪人了。”说着,用帕子掩着嘴。
昌平侯夫人一愣,有些不解。
沈夫人继续道:“前些日子,下人来报我才晓得,原来我府上的三小姐竟同贵府小公子走得颇近。我当时还跟我身边的尚妈妈说笑呢,说呀,如今的风气我也是看不懂了,这男孩女孩们竟时兴起自己找婆家了。”
昌平侯夫人回过味儿来,这是以退为进,暗戳戳讽刺沈三小姐不安于室,勾搭郎君。
“想来也是我不好,三小姐同我不亲,我没有给她做母亲的福气。以后也不指望她能床前尽孝,只是这婚嫁大事还要她自己操心,实在是我这个母亲失职了。”这是在拐弯抹角说沈三小姐不忠不孝,不敬嫡母。
昌平侯夫人的眉头皱起来了。她本就不满意沈清嘉的出身,一个外室子,真娶进门,如何不让人说闲话。再说,这个女人挑拨的儿子三天两头和自己闹,哪个当婆婆的喜欢的起来,更别说又添上狐媚,不孝的罪名。昌平侯夫人定了心思,哪怕把儿子得罪狠了,也要帮他斩断这孽缘。
昌平侯夫人明白沈夫人的来意了,这事不用想,昌平侯夫人成竹在胸:“多谢你给我提醒,我心里有数了,二郎还小,我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胡闹。”
沈夫人目的达成,愉快的起身告辞。
昌平侯夫人带人热情相送,直到沈夫人出了府,昌平侯夫人才领着人,径直来到儿子的居所。
王璟闹绝食闹了多日了,这会儿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见到母亲,以为她是来劝自己吃饭的,倔强的把头一转。
昌平侯夫人是又气又心疼,没好气道:“我本想说,你若方便,不妨把沈三小姐请到府里来,我见一见,唉,你既不想见我,那便算了。”
王璟大喜,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劲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充斥着喜悦的光芒:“娘,您同意了,您真的同意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念叨着:“我这就去。”走两步才发现自己靴子还没穿上,又转回来穿上,以防万一,还特意检查了遍衣着,然后喜不自胜的往外奔,刚走两步,又被母亲叫住:“站住,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先去好好吃顿饭,省的半路晕倒在哪儿,为娘还要派人去抬你。”
王璟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也的确饿了。先前凭着一口气硬撑,如今回过神来,觉得能吞下一口锅。
饭菜厨房一直备着,很快便呈了上来。
王璟狼吞虎咽吃完这一餐,火急火燎地赶去见沈清嘉。
昌平侯夫人如何看不穿他的心思,告诫道:“今日过来未免匆忙,你去传个信,让那姑娘明日过来,我也好准备一番。”
王璟自是无有不应。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细想,也不愿去想母亲何以态度大变。
所以,他不会知道为了今日的急切,将来他与沈清嘉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沈清嘉应约来到昌平侯府时,心里还惴惴不安。
昨天傍晚,沈清嘉收到的王璟的传信,说是老地方一见。王璟是她此行的重要目标,沈清嘉自然上心。
那时王璟一脸喜色,给出了她期盼已久的承诺:“沈姑娘,我母亲答应要向你提亲了。”说着,觉得有些不妥,但没有收回这话,只是垂着头,有些腼腆的问:“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是不是愿意嫁我。”
沈清嘉忍俊不禁,觉得这个王璟实在有意思。她并不了解其中内情,真心以为昌平侯夫人接纳了她,于是由衷露出笑脸,这桩婚事,比她想象的要好,至少王璟是个君子,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她点点头,莹润瓷白的脸上蒙上淡淡烟霞色。
王璟很高兴,跟她说:“我母亲想见你一面,你看明日如何。”
沈清嘉的快乐打了折,她有些不安,却没有表现出来,顺从地答应了。
到了晚上,她跟燕草说起这件事。燕草也很高兴,问:“这不是很好吗,小姐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嫁给王公子了。”
沈清嘉低头抄书,手中的笔空悬了很久,迟迟没有落下。一滴墨坠落,层层渗进纸张晕染开,原本的字迹模糊不清,再辨别不出来了。
燕草站在一旁整理抄好的纸张,见此不由大呼可惜:“呀,小姐抄了这么久,这一滴墨上去,这卷书算是废了。”她不解的看着沈清嘉,“小姐,你走神了吗?”
沈清嘉摇摇头,心头也缠绕着阴云,沉甸甸的,却说不上来为何。她仿佛想要寻找一点依凭,仰头问燕草:“你说,昌平侯夫人为何要见我呢?”
燕草经事不多,不能理解沈清嘉的不安,她眨眨眼,一脸理所应当:“昌平侯夫人好奇未来的儿媳妇,想要过过眼,也很正常啊。”
沈清嘉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安,这种感觉没什么来由:“燕草,这桩婚事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吧。”
燕草握住小姐的手:“王公子对小姐那样上心,小姐还怕什么呢?”
沈清嘉心思不定,放下了手中笔:“老天爷惯常喜欢在我看见曙光时,赏我一耳光。这么些年,被打怕了,遇上什么好事。第一反应竟是觉得惶恐。想是我多心了,明天一过,我就不用担心沈夫人操纵我的婚事了。等我自由了,也该,好好算笔账了。”
此刻,沈清嘉坐在昌平侯夫人下首,终于明白,事情可能同她设想的并不一样。
昌平侯夫人只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稍稍露了些笑容,可那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如果沈清嘉没看错的话,那笑同沈夫人下了狠心,想要整自己时的表情一样,阴测测的。昌平侯夫人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客气称赞:“果然是极俊俏的孩子,怪不得我这傻儿子念念不忘。”后半句话是看着王璟说的。